西藏康馬瑪不錯遺址發掘區一角。 夏格旺堆供圖
嘎拉的風,是幾乎所有人對西藏瑪不錯最深的印象。
“天邊的嘎拉,狂風的搖籃”。當地諺語形象地說明了瑪不錯所處的嘎拉古湖盆地的特征。當然,你只有長時間在戶外干活,或者長時間住在嘎拉,才有機會體驗到。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狂風呼嘯、高寒缺氧的地方,竟隱藏著幾千年人類文明演進的寶藏。
10多年前,瑪不錯遺址還沒被發現的時候,我曾走過目前嘎拉古湖盆地東西向開通的219國道這條路線。那時,這條路線還是土路,“嘎定公路”,即嘎拉鄉到定結縣的公路。當時,我負責的“定結恰姆石窟”入選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評選的2011年度“中國考古新發現”。那時我就覺得,嘎拉這個地理位置應該是高原文化歷史交通網絡上的一個重要區域。
2019年實施第二次青藏高原科考田野考察之前,我作為科考項目合作方的考古負責人,為考察隊制定了年楚河流域和這條“嘎定公路”的考古調查路線。幸運的是,考察隊在瑪不錯采集到了繩紋、刻劃等紋飾組合的陶片。看到陶片照片時,我眼前一亮,非常興奮,告訴隊員們,這些陶片的歷史肯定超過三千年。
瑪不錯遺址的發現,揭示了一個新的高原考古學文化。這是迄今發現的青藏高原腹地海拔最高、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時代遺址。
在嘎拉的夏季,“一日四季”的天氣會經常造訪。由于瑪不錯臨近喜馬拉雅中段的冰川,每天都會“準時按點”地刮來大風,風力時常達到6—7級,將隊員們從“暖夏”打回“寒冬”。高原環境對人類生存不太友好,但通過考古發現,瑪不錯先民進化出較高的適應性——相對發達的上肢肌肉、高度的牙齒磨耗、極低的齲齒率,都展現出了先民頑強的生命力和適應力。
可以想象,這里也曾大湖湯湯、水豐草美,是古人喜歡的地方。除了傳統的年代學、地貌重建、氣候重建、動物考古、植物考古、體質人類學以外,古DNA、沉積物古DNA、穩定同位素分析、古蛋白分析、脂質殘留物分析等技術方法,都被用在了瑪不錯遺址出土的各種生物遺存上。青藏高原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地位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
瑪不錯考古隊是多家單位組成的一支科研團隊,隊伍的團結是我們開展田野工作的前提。大家白天辛勤發掘,晚上除了做好自己的記錄,也時常聚在一起開懷暢聊,憧憬美好未來。不僅是隊員之間,在隊員們和鄉政府的年輕干部之間、與考古工地的嘎拉當地民工之間,都融洽如一個“大家庭”。
5個年度的科研探索,5個年度的狂風洗禮,5個年度的團結奮戰,我們收獲的不僅僅是高原史前人類在苦寒之地頑強存活的生命史詩,而且收獲了友誼,收獲了對這片高天厚土的熱愛。
每一次考古隊離開嘎拉鄉政府駐地時,鄉里的黨委書記、鄉長和嘎拉村的老百姓都會對我們說:“這里是考古隊的第二故鄉,請一定記得常回家看看啊……”
是的,5年揭開的,只是瑪不錯遺址1%面積的階段性成果。我們不僅需要常“回家”看看,而且還需要盡我們所能,為可愛的嘎拉,為我們戀戀不舍的瑪不錯,繼續做好保護利用工作。
(作者為西藏康馬瑪不錯遺址考古項目負責人)
嘎拉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