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東(1900年—1970年) 湖北黃陂(今大悟縣)人。我軍卓越的軍事家,中國人民解放軍大將。全民族抗戰期間,任八路軍115師344旅旅長,率部參加了平型關戰斗和晉察冀邊區反“八路圍攻”、晉東南反“九路圍攻”,指揮了溫塘、張店、町店等戰斗。后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總指揮兼第四支隊司令員,指揮周家崗等戰斗。
黃克誠(1902年—1986年) 湖南永興人。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黨和軍隊的卓越領導人,中國人民解放軍大將。全民族抗戰期間,歷任八路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長,344旅政委,第二、四縱隊政委,第五縱隊司令員兼政委,新四軍3師師長兼政委,蘇北區黨委書記。
1938年7月3日,晉東南大地熱浪蒸騰。
悶熱的午后,山西陽城縣的一處蘆葦河里塞滿了洗浴納涼的日本兵。他們嬉笑著,渾然不知死神將至——河谷周圍的制高點,一雙雙銳利的眼睛早已將他們牢牢鎖定。一場精心部署的伏擊戰即將展開。
阻敵增援
1938年6月,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衛立煌向八路軍總部請求出兵阻敵增援。不久前,衛立煌指揮所部向駐侯馬日軍發起反攻。侯馬戰役爆發。
侯馬位于山西南部,毛澤東評價這里有山有水,地勢平坦而又險要,是由晉入陜的通道,入豫的要沖。
“在中國軍隊的持續打擊下,日軍緊急調遣駐豫北的第108師團主力北上,經晉城、陽城西犯,企圖增援。”陽城縣委黨史研究室副主任郭阿霞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八路軍總部決定出兵,隨即命令115師344旅旅長徐海東、政委黃克誠率687團、688團與新兵營組成的1個加強支隊,趕赴陽城,阻截日軍的增援部隊。
344旅是一支極具特色的隊伍,其前身可以追溯到中國工農紅軍第25軍(以下簡稱紅25軍)。1932年,紅四方面軍主力撤離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后,當地留守部隊重建紅25軍,徐海東先后任副軍長、軍長。
1934年11月,紅25軍獨自開始長征,它不屬于紅一、二、四方面軍中的任何一支。長征途中,紅25軍成功創建了鄂豫陜革命根據地。
1935年9月,紅25軍率先抵達陜北,此時部隊已從出發前的2900余人發展至3400余人,是長征中唯一實現增員的紅軍隊伍。9月18日,紅25軍與陜北的紅26軍、紅27軍正式合編為紅15軍團,成為陜甘蘇區的一支勁旅。徐海東任軍團長。
之后,紅15軍團又在勞山、榆林橋兩戰連勝,鞏固和擴大了陜甘蘇區,有力策應了中央紅軍的北上行動。
徐海東致信毛澤東,表示堅決擁護遵義會議的決議,堅決擁護毛澤東的領導,堅決擁護黨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確主張。毛澤東親自回信表示感謝。
1935年10月,中央紅軍到達陜北。冬天,毛澤東寫信向徐海東借2500塊錢,以解決中央紅軍吃飯穿衣問題。徐海東立即從部隊僅剩的7000元中拿出5000元送給中央紅軍,并命令部隊全面支援中央紅軍。毛澤東感嘆道,徐海東是“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
1936年,埃德加·斯諾拍攝的徐海東。
1936年,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到訪陜北蘇區時,見到了徐海東,他稱徐海東是“紅色窯工”,因為徐海東家中六代窯工,徐海東自己也從13歲起做了11年窯工。斯諾眼中的徐海東,不沾煙酒,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很結實,笑起來嘴張得很大,還少了兩顆門牙。
這兩顆門牙的背后,是一個愛護戰士的故事。有一天,徐海東騎馬在路上飛馳,馬蹄踢到了一名戰士。徐海東立刻勒馬轉身,想看看那名戰士的傷勢情況,結果馬受了驚,把他撞在了一棵樹上。徐海東兩周后才恢復意識,同時也失去了兩顆門牙,后來才補上。
但斯諾眼中“看起來還是像個農村青年”的徐海東,是出了名的善于打巧仗、硬仗。徐海東有多么令敵人聞風喪膽呢?1936年西安事變發生時,張學良、楊虎城向周恩來建議由徐海東率領紅15軍團包圍西安,共同打退親日派的武裝進攻。
“他足智多謀、英勇善戰,人稱‘徐老虎’。他對同志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大家都喊他‘海東哥’。”紅軍戰士詹廣華的回憶很好地概括了徐海東的性格。
在徐海東的帶領下,344旅形成了進攻迅速勇猛、敢于和敵人白刃格斗、吃苦耐勞、且走且戰的戰斗作風。
“同患難,共生死”
不過,這支隊伍也有個突出問題——不好管理。由于在歷史淵源上獨立于紅一、二、四方面軍體系,旅隊組建初期,對原中央紅軍(紅一方面軍)調任而來的干部態度有所保留。
政委黃克誠對此深有體會:“我剛到這支部隊時間不久,由于關系不熟,開展工作困難很大。”他回憶,“一些干部對我這個政治委員不大理會,不僅我講話他們不怎么聽,而且平時在生活上也有些故意為難的地方”。
盡管如此,黃克誠仍是耐心做工作,誠懇待人,同時勸說大家研究新戰法,避免打被動仗和陣地戰。“我相信,日子久了,會把關系搞好的。”事實果真如此,后來在整個抗日戰爭中,“我一直和這支部隊同患難,共生死,結成了最親密、最深厚的戰斗情誼”。
這份韌性與黃克誠早年的經歷分不開。他出身湖南農家,5歲起就開始干活。童年和少年的生活,“對我后來性格的養成影響很大,它使我經受了磨煉,不怕吃苦,也受得住委屈”。
紅軍改編為八路軍時,不少戰士想不通。為什么要變成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為什么要摘下紅軍的帽徽?發牢騷、講怪話、鬧情緒的,到處都有。許多人不愿意穿國民黨軍隊的服裝,不愿意戴青天白日帽徽,黃克誠反復做工作,最終說服了大家。
八路軍的政委制度也是在黃克誠的提議下恢復的。那是平型關大捷以后,時任總政治部組織部長的黃克誠受命檢查部隊政治工作情況。他深刻感到,部隊雖然改編時間不久,但作風起了很大變化。“在同師部首長商量當中,我建議恢復我軍政治委員制度,開展反軍閥主義的斗爭,以保持我軍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
問題報告上去后,毛澤東很快下令在八路軍中恢復我軍原有的政委和政治機關制度。黃克誠隨即于1937年10月下旬調任344旅政委,開始了同旅長徐海東一起轉戰晉冀豫地區的征程。
反“圍攻”
1937年11月下旬,日軍華北方面軍出動兩萬余人,分兵“掃蕩”,企圖將初建的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扼殺在搖籃里,史稱“八路圍攻”。晉察冀軍區部隊在聶榮臻指揮下展開反“圍攻”作戰。徐海東、黃克誠等奉命率344旅增援晉察冀軍區。
344旅負責破壞由靈丘到團城口、大營的交通線。敵人在團城口和大營集中500余步兵、6門大炮向我軍進攻,企圖恢復交通,與344旅687團接觸之后被全部擊潰。
之后,徐海東、黃克誠又率344旅夜襲團城口和東泡泉,繳獲武器裝備若干,接著向靈丘進攻,敵人被迫退出縣城,向廣靈后退。344旅又包圍大營,進占繁峙。敵人派出56輛載重汽車,滿載步兵,前來增援。
出敵不意的是,344旅早已派部隊埋伏,待敵人經過時,發動猛烈襲擊,斃敵200余人,除繳獲武器裝備外,還搶到敵人數百箱罐頭食品,每箱有100罐之多。徐海東后來回憶,那時候連著好幾天,戰士們飯都不想吃,專吃牛肉罐頭。
12月21日,344旅主力與晉察冀軍區第三支隊一道,集中優勢兵力在溫塘設伏,殲敵400余人。至此,“八路圍攻”的日軍大部退回至各鐵路沿線。
敵人還不死心。1938年4月,日軍華北方面軍又集結3萬兵力,撲向晉東南開始“九路圍攻”,企圖將八路軍主力絞殺于遼縣(今左權縣)、武鄉、榆社三角地帶。344旅在敵軍內線展開靈活游擊戰,晝夜襲擾、遲滯敵人,為轉至外線的部隊創造戰機。
4月15日,日軍一個聯隊棄城東逃。344旅689團與129師兩個團沿濁漳河兩岸平行追擊,129師另有一個團為預備隊,尾隨敵人。
16日晨,我軍在敵兩側實施平行追擊的部隊在長樂村附近將敵人大部截住,經過一番激烈戰斗,于17時全殲被包圍日軍及部分援軍2200余人。
長樂村戰斗勝利后八路軍繳獲的部分戰利品。
長樂村大捷后,日軍全線潰退。344旅轉向追擊,于高平以北張店、張度嶺截擊南逃之敵,再殲日軍數百人。至4月27日,八路軍收復晉東南十余座縣城,日軍“九路圍攻”的“美夢”徹底破產。
“回馬槍”
結束反“九路圍攻”作戰之后,344旅689團開至冀南敵后休整,687、688團則轉移至山西長治進行整訓和動員群眾,在不到兩個月時間里補充了3000余名新兵。
就是在這里,徐海東、黃克誠接到了增援侯馬的任務。1938年7月初,他們急行軍100余公里,進抵陽城以北的町店一帶。
町店北面、南面均為連綿不斷的山地。
町店位于蘆葦河北岸,距縣城10余公里,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郭阿霞介紹,町店北面、南面均為連綿不斷的山地,北山山坡較緩,便于快速發起沖鋒;南山則陡峭峻拔,便于埋伏隱匿和形成火力壓制。
“相較于平型關大捷的‘單側伏擊’,町店‘雙向山地’的地形更有利于攻擊日軍。”郭阿霞說,日軍西援侯馬,必會經過晉侯公路,這條公路的町店段被南北兩山夾峙,“八路軍只需封鎖數公里路段即可徹底卡斷日軍增援,町店因此成為掐住增援日軍的必然之地”。
徐海東的“雷霆手腕”與黃克誠的“磐石根基”在這里配合無間。“一是設點伏擊。在蘆葦河畔地勢險要處設置埋伏點,利用日軍麻痹大意的心理,把埋伏點隱藏在敵人眼皮底下,在公路兩側100至200米的距離內進行工事構筑,居高臨下打擊日軍。”郭阿霞告訴《環球人物》記者,“二是‘口袋陣’布局,阻援打潰。我軍沿約10公里長的河套區域,在蘆葦河南北兩岸設伏。其中,688團在黃巖、東圪堆山口設伏,同時以一個營的兵力布設于從土地廟到沁河渡口一帶,既阻截陽城方向的日軍援軍,又堵截町店潰逃之敵,實現了‘一子鎖兩喉’的戰術效果。”
7月3日近午時分,日軍數十輛汽車滿載步兵,到達町店。下午1時許,日軍汽車隊已全部進入八路軍伏擊圈。
時值盛夏,酷熱難耐的敵人停車休息。他們把槍架在一起,有的下河洗澡,有的在樹蔭下睡覺,毫無防備之心。
就是現在!徐海東帶領部隊突然發起猛攻,敵人倉皇應戰,死傷大半,少數日軍奪路而逃。敵人架在一起的槍支,幾乎全被八路軍奪去。
戰斗還沒有結束。“當天下午,徐海東等人判斷,日軍以為八路軍偷襲后會撤離,必定調集援兵,反撲我軍后方。于是徐海東等部署隊伍依托工事,在町店周圍設伏反制,其余部隊則佯裝北撤,迷惑日軍。”郭阿霞說。
7月4日拂曉,日軍果然沿路反撲,并多次實施空中偵察,未發現八路軍任何蹤跡,結果一進入伏擊圈,就被344旅的“回馬槍”再度重創,反攻企圖被徹底粉碎。7月6日,日軍在炮火掩護下再次竄入町店一帶,企圖反撲,而八路軍早已消失在崇山峻嶺中了。
樹立在蘆葦河岸邊的町店戰斗烈士紀念碑。
町店戰斗共歷時兩天,取得了斃傷敵近千人、擊毀汽車30余輛、繳獲大量軍用物資的重大勝利,堪稱“晉南地區平型關大捷”。郭阿霞認為,此戰成功遲滯了日軍增援晉南的作戰計劃,策應了友軍的正面作戰。
戰后,徐海東、黃克誠繼續轉戰南北。徐海東被任命為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總指揮兼第四支隊司令員,指揮反“掃蕩”,取得周家崗戰斗的勝利,鞏固并擴大了皖東抗日根據地。然而,由于徐海東在長期征戰中多次負傷,身體本就未愈,加之過度操勞,他在周家崗戰斗總結會上講話時暈倒了,從此長期治療、休養。
1941年,黃克誠在新四軍3師師部。
黃克誠則出任八路軍第二、四縱隊政委,第五縱隊司令員兼政委,率部東進淮海,南下鹽城、阜寧,與新四軍蘇北部隊共同創建蘇北抗日根據地。日本無條件投降前后,黃克誠組織實施了阜寧戰役和兩淮戰役,解放了蘇北大部地區,為抗戰勝利立下赫赫戰功。
(感謝中共陽城縣委黨史研究室(陽城縣地方志研究室)對本篇報道的大力支持。)
町店戰斗,徐海東,黃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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