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來爭去,爭了個寂寞。
2024年初夏,日本和歌山縣田邊市發(fā)布的一則市政公告,像一塊投入水中的巨石,在全日本激起了輿論回響。
公告宣布,田邊市將接收一筆高達13.2億日元(1日元約合0.048元人民幣)的巨額捐贈,并公布了具體使用計劃。
這筆錢來自自詡為“紀州唐璜”的77歲富豪野崎幸助。
他一生風流,2018年與小他55歲的妻子結(jié)婚,不料婚后僅3個月,就突然在家中“暴斃”。隨后,他的新婚妻子成為重點嫌疑對象。
野崎的死,不僅成了一樁撲朔迷離的案件,也引爆了一場圍繞遺產(chǎn)的爭奪戰(zhàn)。一邊是涉嫌殺人的年輕妻子,一邊是爭奪遺產(chǎn)的親屬,官司一打就是數(shù)年。
根據(jù)《讀賣新聞》《朝日新聞》等媒體報道,2024年,和歌山地方法院做出最終裁定,將野崎的遺產(chǎn)判歸日本國庫,由田邊市接收。
近日,《產(chǎn)經(jīng)新聞》報道稱,野崎的親族已放棄上訴。至此,這場交織著金錢、欲望與人性的漫長紛爭,終于落下帷幕。
筆跡
野崎生前曾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給了公司員工。
2019年,工作人員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份手寫遺囑,上面用紅色筆跡寫道:“將個人全部財產(chǎn)捐贈給田邊市——野崎幸助。”
·野崎的遺囑。
工作人員隨即將遺囑移交給了法院,法院指定的遺囑執(zhí)行律師正式向田邊市以及野崎的親屬通知了遺囑內(nèi)容。同年9月,田邊市表態(tài)愿意接受捐贈,并開始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
然而,野崎的4個兄妹,眼看這筆從天而降的財富即將流入外人田,再也坐不住了。2020年4月,他們一紙訴狀將遺囑執(zhí)行律師告上法庭,核心訴求只有一個:這份遺囑是無效的!一場圍繞著巨額遺產(chǎn)歸屬的漫長戰(zhàn)爭,正式打響。
法庭上,親屬方請來的律師言辭犀利,首先質(zhì)疑遺囑的形式,認為如此重要的遺囑,用一支紅色記號筆潦草書寫是不合常理的。緊接著,律師拋出了3份筆跡鑒定報告,聲稱遺囑字跡與野崎本人筆跡存在多處不符,斷言“極有可能是他人偽造”。
面對指控,田邊市拿出了野崎生前經(jīng)營貸款業(yè)務(wù)時親手寫的催款單,逐字比對,強調(diào)遺囑簽名與他的書寫習慣“特征完全一致”,并指出野崎向來習慣用紅筆寫字,遺囑雖不工整,卻是認真寫下的。
·野崎的字跡鑒定書。(視頻截圖)
眼看從筆跡上無法突破,親屬方又使出了第二招,開始攻擊遺囑的“動機”。他們聲稱,野崎沒有任何理由要將全部財產(chǎn)捐給市政府。這背后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這一次,田邊市請來的證人給出了致命一擊。野崎公司的前財務(wù)負責人當庭作證,毫不留情地講述事實:“野崎社長生前就非常反感由兄弟姐妹繼承財產(chǎn),他明確說過,與其讓那些只圖錢的兄弟拿到財產(chǎn),不如捐給貧困的孩子們。”這番證詞,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讓親屬方的“動機論”瞬間站不住腳。
這場巨富親屬與市政府對簿公堂的遺產(chǎn)爭奪戰(zhàn),在日本社會也掀起了不小的水花。一名田邊市當?shù)厥忻駥τ浾哒f:“對于一個生前幾乎沒怎么納稅、總在法律邊緣賺錢的人來說,最終能以這樣的方式回饋社會,或許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局了。希望市政府能真正把錢用在刀刃上,比如改善育兒環(huán)境。”
“唐璜”
野崎的死掀起了巨大風波,而他生前也是位爭議不斷的人物。
1941年,野崎出生在田邊市一個貧困的九口之家。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讓他對金錢產(chǎn)生了近乎本能的渴望。初中輟學后,他撿過廢鐵、打過零工,“社會大學”教會了他最原始的生存法則。
日本戰(zhàn)敗后,野崎抓住了第一個風口,靠上門推銷避孕套撈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之后,他將原始資本投入高利貸生意,甚至與黑社會來往,在灰色地帶完成血腥積累后,最終轉(zhuǎn)型房地產(chǎn),一躍成為和歌山縣無人不曉的巨富。
·野崎在房地產(chǎn)生意巔峰時期。
財富讓風流成了野崎的公開名片。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史,“紀州唐璜”的名號傳遍日本。
野崎一生信奉的“哲學”是:“我之所以成為大富翁,就是為了擁抱好女人。”他結(jié)了婚又離,離了又結(jié),擇偶標準卻異常“專一”:永遠是二十歲出頭、膚白貌美的年輕女孩——這就是他眼中的“好女人”。
2018年,77歲的野崎迎娶了比自己小55歲的須藤早貴。一個貪財,一個好色,這場交易般的婚姻,在外人看來竟有幾分“般配”。不過,由于須藤反對,兩人沒有舉辦婚禮,這對好面子的野崎來說,成了一樁心病。
野崎曾對外透露,他每月給須藤100萬日元生活費。可他在日記里卻失望地寫道,這個年輕妻子在生活中對他冷若冰霜。
·野崎與須藤。
3個月后,這場婚姻便以一種最驚悚的方式收場。
2018年5月24日晚,野崎被女管家發(fā)現(xiàn)赤身裸體暴斃在自家豪宅的沙發(fā)上。法醫(yī)在他體內(nèi)檢測出超高濃度的興奮劑,足以致命。蹊蹺的是,他手臂上沒有注射痕跡,毒物很可能經(jīng)口服進入。一時間,所有嫌疑都指向當晚唯一與他共處一室的須藤。
野崎的女管家向警方表示,野崎生前想盡快辦婚禮,但須藤堅決拒絕,兩人為此“反復爭吵,直到野崎暴斃前不久還在吵”。
警方在須藤的手機搜索記錄里,發(fā)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可疑關(guān)鍵詞:“殺人”“如何獲取興奮劑”“毒藥”充斥屏幕。
警方還查到,她曾秘密接觸過一名興奮劑販子。而在案發(fā)后被清理過的吸塵器集塵袋中,警方檢測到微量的興奮劑殘留,成分與野崎體內(nèi)的毒物完全一致。檢方推測,須藤是把粉末狀的興奮劑悄悄混進飲料,親手遞給了丈夫。
此外,野崎死后,須藤迅速就任野崎公司社長,并解雇了公司的老員工,還以“高管薪酬”的名義,提前支取了高達7000萬日元作為自己的報酬。
由于嫌疑重大,警方很快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了須藤。盡管所有間接證據(jù)都指向須藤,但她始終堅稱自己無辜。
由于缺乏直接證據(jù),2023年12月,和歌山地方法院以“證據(jù)不足”為由,一審判決須藤無罪。檢方不服,立刻提起上訴。
·法院一審判決須藤無罪。
至今,這個被日本社會稱為“令和第一惡女”的最終命運,仍懸而未決。
終局
在等待須藤殺人案二審的漫長過程中,遺產(chǎn)的紛爭卻率先迎來了終局。
2024年6月,和歌山地方法院就遺囑有效性質(zhì)詢案做出一審判決:認定遺囑上的筆跡與野崎本人無異,駁回親屬方的訴訟請求,判決遺囑有效。
親屬立刻上訴至大阪高等法院。在二審中,他們提出了一個更為離奇的猜想:遺囑上的字跡之所以如此相似,很可能是通過“描摹”的方式偽造的,而幕后指使者,正是須藤。
大阪高等法院無法認同這種毫無根據(jù)的猜測,在終審判決中,法官明確指出,即便字跡高度相似,也不能推斷為描摹偽造,關(guān)于須藤參與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最終,大阪高等法院裁定一審判決“并無不當”,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至此,這場持續(xù)了近5年的遺產(chǎn)爭奪戰(zhàn),以親屬方完敗而告終。野崎的13億日元遺產(chǎn),將遵照他最后的意愿,悉數(shù)贈予他出生和長大的田邊市。
爭來爭去,爭了個寂寞。日本網(wǎng)民也再次看了一場豪門大戲,紛紛感慨:“‘生前很討厭財產(chǎn)落到兄妹手上’,這句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這個人活得隨心所欲,給周圍人添了不少麻煩,最后卻給家鄉(xiāng)留下了巨款。他的親屬們估計氣得睡不著覺了吧。”
這場曠日持久的豪門奇案,最終以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走向了大部分人都難以預料的終點。
監(jiān)制:張 勉
編審:尹 潔
編輯:徐力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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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崎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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