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彬Cho Ju-bin
“N號房”事件三大主犯之一,2018年開始制作非法色情視頻,并涉嫌引誘、性侵未成年少女,2020年3月16日被捕。
3月25日,在韓國民眾的強烈要求下,警方將趙主彬公開示眾。
3月25日上午,“N號房”的三大主犯之一趙主彬(音)被公開示眾。他戴著頸椎固定器,警方透露,他被捕后用頭撞洗手臺企圖自殺,導致脖子受傷。即便趙主彬在示眾時表達歉意,韓國民眾的怒火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N號房”是自2018年開始的韓國性犯罪事件。主犯們冒充警察引誘女性拍攝裸照以及不雅視頻,以此威脅對其實施性犯罪,并將犯罪過程拍成視頻發布到了會員收費制的線上聊天群。
近日,韓媒公布趙主彬信息,圖中顯示他25歲,是“博士房”運營者。
公開示眾9天前,主犯趙主彬被捕時,憤怒的韓國民眾要求警方公布他的信息。一開始,法院認為公開嫌疑犯照片是侵犯人權行為,民眾便在青瓦臺“國民請愿”平臺上留言,當地時間3月25日,已有近500萬網友在請愿書上簽名,創下韓國請愿人數紀錄。知名男星鄭容和、大熱韓劇《請回答1988》女主角惠利在內的諸多韓國知名藝人也在社交網絡上請愿公開嫌疑人信息并給予處罰。最終,警方于25日上午對趙主彬公開示眾。
與此同時,民眾還有另一個請愿:公布付費會員的信息。趙主彬被示眾后不到半天,韓媒曝出驚人消息:“N號房”的1萬名付費會員中有知名教授、高人氣藝人、知名公司CEO……輿論風暴再度被掀起。
“博士”被認為是最大魔頭
“N號房”事件很快觸動青瓦臺,既因為觀看者中有不少是市政廳的公職人員,也因為該案背后的地下產業鏈條。
2018年6月,一個網名為“godgod”的高中生在Telegram上創立了群組“1號房”,發布大量色情視頻的預告片,讓用戶以商品券的形式付費,進入到下一個房間(2號房)觀看完整視頻。視頻內容包括熟人偷拍、兒童色情影像、凌虐女性等,按照視頻尺度等級有8個聊天室可供選擇,費用也逐級遞增,此案件被稱為“N號房”。
Telegram是一款即時通信軟件,總部設在德國柏林。它具有復雜的加密程序,用戶可以根據需要,設定消息發出后多久自動消失。因此,它能保護用戶信息不受監控,2013年發布后不久每日用戶數即達到10萬,3年后達到驚人的3000萬。但是,原本用于保護用戶隱私的設計被“godgod”鉆了空子。Telegram服務器地址難以追蹤,消息稍縱即逝,“godgod”等人經常不定期解散群組,再快速建新群,警方難以收集其犯罪證據。2019年2月,“godgod”消失,聊天室由網友“Watch man”接管。他其實是個38歲的公司職員,后因涉嫌在公廁偷拍女性被拘留起訴,此人在“N號房”散布的非法色情視頻多達9000個。
2019年7月,趙主彬成為第三個主犯。他生于1995年,畢業于仁荷技術學院的信息和通信專業,在校期間成績優異,得過獎學金,曾擔任校報記者。趙主彬2018年畢業,服完兵役后待業在家,加入了“N號房”,網名為“博士”,開始制作違法色情視頻,很快就上手了。他開設了三個等級的“博士房”,會員付費標準分別為20萬、60萬、150萬韓元(100韓元約合0.58元人民幣),使用比特幣交易,逐漸形成龐大的線上金錢交易網絡。其中,第三級“房間”從Telegram轉移到一款名為Wickr的通信軟件,它能實現無痕跡通信,幾乎無法追蹤用戶的手機信息,保密能力被認為“達到軍事級別”。
率先揭露聊天室內幕的是韓國《國民日報》的兩名調查記者。去年6月,這兩名記者臥底“N號房”,潛伏在聊天室里,看到數不勝數的淫穢色情信息,其中大多數是強奸未成年人的視頻。事后,記者回憶:“受害者大部分看上去都是中學女生,被要求學狗叫,甚至光著身子躺在男廁所的地上,被逼迫對著攝像機自慰。”此外,還有名字為“女教師房”“女兵房”“女童房”等群組,每個群組的觀看人數最多有2.5萬人。
除了圖片和視頻,還有性侵女性的直播。臥底記者曾看到,在一次直播中,一個女孩被帶到酒店性侵,而群組的人則歡呼叫好。很多“房間”還規定,會員必須發表侮辱女性的言論或上傳自己偷拍女性的視頻,否則會被踢出聊天室。
此后,《韓民族日報》也對此案進行追蹤調查。事件曝光后,警方到趙主彬家中搜查,竟發現1.3億韓元的現金。據《韓民族日報》報道,趙主彬向會員收取最高可達200萬韓元的加密貨幣,“博士房”涉及的線上加密貨幣錢包總額高達幾十億韓元。趙主彬還采用“混合”“翻滾”等專業的金融手段拆分貨幣,減少單筆貨幣的數額,規避金融機構的監管。
70多名受害者是如何被騙上鉤的
截至3月20日,僅“博士房”的受害者就有74人,其中有16名未成年少女,根據最新消息,受害者中甚至有女藝人。有幾類女性是趙主彬的“獵物”。
第一種,經濟能力較差,急需掙錢養活自己。趙主彬用模特等兼職機會誘騙應聘者,先給高額報酬讓她們嘗到甜頭,令其放松警惕,再引誘她們拍裸照作為威脅。
《韓民族日報》采訪了受害女性崔智秀(化名)。2019年,20多歲的崔智秀因付不起房租,正打算貸款,偶然在網上看到招聘信息:簡單的宣傳工作,酬勞為300萬—600萬韓元。崔智秀半信半疑,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正是趙主彬。他讓崔智秀用Telegram發送正臉照、身份證和社交賬號,接著讓她拍裸照。崔智秀覺得不對勁,趙主彬說:“只要發給我,就給你打160萬韓元。”猶豫之下,崔智秀還是發送了7張裸胸照,但設定消息3秒后自動刪除。之后,趙主彬陸續提出大尺度的要求,崔智秀拒絕了。沒想到趙主彬立刻發來之前的照片,威脅要發給她的家人和朋友。崔智秀恍然大悟,此前發送的所有照片都被對方保存了。慌亂中,她趕緊刪除Telegram賬號,但她其他的社交賬號不斷發來信息,說她已經成為“博士房”的性奴,照片被廣為瀏覽。
第二種,曾在網上(尤其是推特)發布性感裸露自拍照的女性,其中絕大部分是未成年人。
趙主彬在推特上搜尋發性感照的女孩,并冒充警察給她們發私信,“godgod”也常用這招。他們在信息里附上釣魚鏈接,并寫道:“有人舉報了你們的帖子,我們要對你們進行調查,請盡快在此鏈接中輸入個人信息。”這些女孩涉世未深,也不具備自主行動能力,一看到這些消息就很害怕,幾乎都會照做。緊接著,她們便收到趙主彬等人的要求:發正臉照、全身照、露出胸部的照片、脫掉上衣的照片等。若女孩子拒絕,趙主彬就威脅要將私密照片發給她們的父母,或通過她們登記的SNS發給朋友。就這樣,這些女孩子一步步妥協,成了趙主彬的“奴隸”。
此外,還有些零散個案是受到身邊男性朋友或男朋友的哄騙,在釣魚鏈接中輸入個人信息,逐漸落入陷阱。
共犯數不勝數
“如果你不按要求拍裸照或視頻,我就把你的這些不雅照發到網上。”在收到威脅短信的那一刻,這些女性可以拒絕或舉報嗎?
困難重重。首先,她們可能遭受生命危險。據韓媒SBS報道,趙主彬曾答應幫一個姜姓男子殺害一名女童。該男子因多次騷擾一名30多歲的女性被判刑,服刑1年2個月后出獄。為了報復她,姜姓男子出價400萬韓元委托趙主彬殺害她還在幼兒園讀書的女兒。好在趙主彬還未行動,警方已掌握他們的殺人計劃,正對此展開調查。
其次,精神壓力也使得受害者不敢反抗。若這些照片被公布上網,隨之而來的將會是網絡暴力。比如,去年自殺的女星具荷拉生前被男友家暴,還被迫拍下不雅視頻。但很長一段時間,網上充斥著對她的辱罵。后來,具荷拉自殺身亡,還有網友給她前男友留言“支招”:“可以把她的不雅視頻發出來了,反正她也不能告你了。”
再比如,總統文在寅宣布要調查“N號房”的所有會員后,卻不斷有人喊冤。在韓國搜索引擎網站Naver上,一些會員匿名發言:“我太委屈了!我沒犯罪,只是花錢看成人視頻而已,有錯嗎?錯的是那些上傳淫穢視頻的女人啊。我們付了錢,結果‘房間’沒了,她們才是詐騙犯。”可見,哪怕事件后果極其惡劣,社會仍充斥著對受害女性的污名。正因害怕遭受斥責和辱罵,這些受害者在受到恐嚇后,無一例外選擇聽從,進而一步步陷入深淵。
這個深淵也與女性缺乏足夠的保障有關。最近,憤怒的民眾將“N號房”聊天室的26萬名觀看人員稱為“共犯”,認為觀看本身就助長了犯罪。同一時間,韓國社會還出現了另一種聲音:“國會也是共犯”。
3月23日,執政黨共同民主黨舉行會議,討論“N號房”事件,參加會議的人舉著“加強對網絡性犯罪的處罰力度”等字樣的牌子。
3月23日上午,基本所得黨的兩名女性候選人申智慧、申敏周在國會前舉行了記者會,主題是“‘N號房’事件中,國會是共犯”,引起強烈反響。基本所得黨是今年1月成立的新政黨,成員以女性為主,政見前衛。申智慧和申敏周認為此前國會通過的《性暴力處罰法修訂案》遺漏了重要內容,既沒有設立網絡性暴力專案組,也沒有對此類犯罪制定嚴格的量刑標準,在某種程度上縱容了“N號房”的惡行。
隨著民怨升級,文在寅表示要刪除所有涉案視頻,執政黨也決定在第二十屆國會任期內通過防止“N號房”事件再次發生的三部法律:第一,對利用性犯罪視頻進行威脅的行為判以脅迫罪;第二,處罰下載、傳播非法色情視頻以牟利的行為;第三,處罰那些發現非法色情視頻卻不立即采取措施的信息通信服務提供商。
趙主彬雖已被捕,但“N號房”的創建者仍然在逃。事件爆發后,一名網民曾這樣寫道:“如果再不做點什么,下次出現在聊天室的可能就是我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