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稻田夢背后的文藝情

5月22日，湖南長沙，細雨凄迷。

盡管醫(yī)院全力救治，盡管家人在床邊唱著他喜歡的《老鼠愛大米》《紅莓花兒開》《我的祖國》等歌曲，袁隆平血壓和心率一度回升，但最終還是沒能迎來奇跡。彌留之際，袁老也微微張嘴和歌聲應(yīng)和。

家人說，“他走的很安詳，是笑著走的。”

13時07分，“雜交水稻之父”、“共和國勛章”獲得者、中國工程院院士袁隆平因病醫(yī)治無效，在長沙與世長辭，享年91歲。

16時許，靈車緩緩駛出醫(yī)院，路邊聚集了聞訊前來送行的市民。司機停下車輛鳴笛，人們把鮮花捧在胸前，高呼：“袁爺爺，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今日上午，袁隆平院士的遺體送別儀式在長沙市明陽山殯儀館銘德廳舉行。

也是上午，袁隆平2008年的一段視頻資料沖上熱搜榜，視頻中他用小提琴拉奏《我的祖國》，拉了兩句就略帶害羞的說“哎呀，不行了，拉不出來”，便抓著小提琴快步躲開鏡頭，留下拍攝者情不自禁的笑聲。

這讓他的離去顯得突然不真實起來，仿佛那位在歷史教材里看著稻子的老先生，還會在鏡頭面前為新一代雜交水稻的成功而興奮：“我覺得excited，more than excited！”

01 “我還有一把小提琴”

事實上，袁隆平在大學(xué)時期就和小提琴就結(jié)緣了。

袁隆平從來不是“書呆子氣十足”的人，他什么都想學(xué)一點兒，什么也都會一點。當時袁隆平還是大學(xué)合唱團的成員，他唱歌聲音比較低而且共鳴很好。亞洲人聲帶偏薄，男低音數(shù)量較少，難得遇著個合適的男低音，同學(xué)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就叫“大BASS”（大貝斯，也叫低音提琴，是主要負責(zé)低音聲部的樂器）。

當時有個同學(xué)會拉小提琴，袁隆平和其他幾個感興趣的朋友都跟著他學(xué)。幾個人常常聚在宿舍一起練琴唱歌，那時新中國剛成立不久，年輕的大學(xué)生們唱時髦的《喀秋莎》《紅莓花兒開》等蘇聯(lián)歌曲。袁隆平除了喜歡流行歌，也愛上了悠揚如詩的古典小提琴曲，小提琴曲常常把他帶到一個“很舒服、很美好的境界”。因此，擁有一把自己的小提琴也成為袁隆平的大學(xué)夢想。

1953年8月，袁隆平從重慶西南農(nóng)學(xué)院（現(xiàn)為西南大學(xué)）畢業(yè)，表示愿意到長江流域工作，于是就被分配到湖南湘西雪峰山腳下的安江農(nóng)校。袁隆平和母親“臉貼著地圖，手指順著密密麻麻的細線，找了很久，才找到地圖上這么一個小點點”。

當時母親嘆了口氣說，“孩子你到那兒，是要吃苦的呀......”

有同學(xué)為他擔憂，如此偏僻的地方，恐怕“一盞孤燈照終身”。

袁隆平則回應(yīng)說：“我年輕，我還有一把小提琴。”

那次，他領(lǐng)取了人生的第一筆工資，42元。他先在長沙呆了兩天，第一天先去了橘子洲游泳，第二天去商店里買了把小提琴，花了27元。

到湖南省農(nóng)業(yè)廳報到后，他坐著燒著木炭的汽車，又轉(zhuǎn)馬車，顛簸了足足四天，才來到安江農(nóng)校。

那時安江農(nóng)校學(xué)校開設(shè)了俄語課，卻沒有找到教俄語的老師，便讓袁隆平教課。袁隆平?jīng)]有學(xué)過俄語，他靈機一動，把決定從音樂入手，利用自己學(xué)過的俄語歌曲教學(xué)生們發(fā)音，其中，《紅莓花兒開》是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一份“教材”。

當時班上的文體委員李俊杰很有音樂天賦，于是袁隆平時常“開小灶”教他拉小提琴，還把自己那把使用過多年的琴也送給他。兩人關(guān)系亦師亦友，李俊杰會自己寫歌，每次寫好就拿給袁隆平修改，然后倆人就“高興得一起唱起來”。

擔任了一年俄語老師后，袁隆平開始教授遺傳學(xué)。他常常帶著學(xué)生下田做試驗、上山采標本，再回到學(xué)校自制圖表。在田間地頭工作，時常滿身泥土，拉琴便成了奢侈享受。

疲累時，袁隆平會拉小提琴，“夜晚時分，月光滿地，蛙聲不絕，琴聲能消除一天的疲勞”。

寂寞時，袁隆平也會拉小提琴，“可以消遣”。

袁隆平家的柜子里還藏著柴可夫斯基、舒伯特等大師的碟片。他曾說，除了科研，他最愛的就是音樂，而且特別喜歡小提琴，因為它能演繹出“最能觸及靈魂深處的聲音”。

或許也是在無數(shù)個寂靜時分，一位青年在小提琴悠揚的長音里，也聽到了自己靈魂深處的聲音和信念，堅定地踏上了一條艱辛求索的稻香路。

02 琴瑟和鳴的浪漫

1963年冬，在學(xué)校老師的介紹和過去學(xué)生的熱心幫忙下，袁隆平和曾經(jīng)的學(xué)生鄧則重新相識。

鄧則是個很活躍的女孩，喜歡唱歌、跳舞，也喜歡運動打球，還是當時黔陽縣籃球運動代表隊隊員。鄧則對袁隆平印象也很好，認為他課講得好，愛打球，愛文藝活動，又會拉小提琴。每次袁隆平拉小提琴，鄧則都聽得很入迷。

愛好上的相同使兩人有話可聊，漸漸的兩人情投意合。

“當時我們兩人的家庭出身都不好，堪稱‘門當戶對’”，袁隆平曾調(diào)侃道。

1964年2月，34歲的袁隆平和26歲的鄧則，用50元的喜糖辦了一場簡樸的婚禮。婚后幾十年，袁隆平叫鄧則“賢內(nèi)助”，鄧則始終叫他“袁先生”，并成為袁隆平的得力工作搭檔。

談到妻子時，袁隆平說：“在我事業(yè)最艱難、工作最困難的時候，鄧則最堅定的支持我，她付出的確實太多了。”

而對于鄧則來說，袁隆平其實是個浪漫的小老頭兒。

她收到過袁隆平寫過一首情詩：

“茫茫蒼穹，漫漫歲月，求索的路上，多想牽上一只暖心的酥手；穿越凄風(fēng)苦雨，覓盡南北東西，驀然回首，斯人卻在咫尺中。”

袁隆平在口述自傳里說，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參加活動或者出訪他都會帶著他的賢內(nèi)助去走一走、散散心，如果是出國，他就自己當翻譯兼導(dǎo)游，因為鄧則喜歡旅游。“即便沒有機會帶她去，也會給她買一些禮物，我能記得她穿的衣服和鞋子的型號。”

在九十歲生日宴上，袁老開心的從九層高的蛋糕切下的第一口蛋糕，遞到了妻子鄧則的嘴邊。那一刻，80余歲的鄧則，笑得如少女般甜蜜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