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下午,得知楊振寧去世的消息后,數學家、清華大學求真書院院長丘成桐寫下一副長聯緬懷楊振寧:“慕雙雄攜手,破宇稱守恒,啟我后學二三輩。繼外爾規范,始強力物理,叱咤科壇六十年。”之后,他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回憶了他與楊振寧長達半世紀的交往。
《環球人物》:與楊先生接觸中,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丘成桐: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國人在科學上有種不如人的心結。到1957年,楊振寧、李政道二人獲諾貝爾物理學獎,將之稍稍開解了。1964年,楊先生在香港做公開演講,那時我還是一個中學生,沒法去聽演講,但從報紙上能讀到部分內容,深受鼓舞。上世紀90年代,楊先生在美國又獲得一項大獎,我被邀請為嘉賓講話,我當時就說,楊先生對中國最大的貢獻是改變了中國人自覺不如人的心理。楊先生對此很認同,以后也常這么說。而今天,中國人在世界科學舞臺上,更有信心了。
我第一次見到楊先生是在1972年底。我的老師陳省身先生來到紐約大學柯朗研究所訪問。有一天,他去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看望楊先生。我做司機,載陳先生到楊先生家,一起談了幾個小時,關于數學和物理,也關于中國人在美國科學界的一些情況。幾十年來,我與楊先生交往很多,在清華大學又比鄰而居。他的學問與數學有諸多聯系,我們因此有不少學問的交流,也為中國科學事業的發展而共同合作。
楊先生一直有深厚的家國情懷,對中國的事情很關心。20世紀70年代,他就和許多科學家聯名,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反對日本占領釣魚島的公開信。他在中國長大,在西南聯大讀完書才出國,中國士大夫的傳統,他身上都有。他喜歡陸游的詩,很有品味,很優雅,我一直很尊重他。
《環球人物》:您認為楊先生對物理學發展有何關鍵作用?
丘成桐:楊先生和羅伯特·米爾斯的“楊—米爾斯規范場論”在粒子物理學的標準模型中占中心地位。這項成就,還有楊先生和李政道先生獲得諾貝爾獎的工作,都是物理學的豐功偉績,粒子物理學也從中獲益不少。
我和楊先生在中國科學發展是重應用還是重基礎等方面,有著不同的意見,這是基于對于科學的不同看法,毫不影響我尊重他。
陳省身先生、楊振寧先生、李政道先生、丁肇中先生,都是能夠名留青史的中國科學家。我希望未來能夠在國際基礎科學大會上,設立一個以楊先生命名的獎項,來紀念這位偉大的學者。
《環球人物》:楊先生的哪些精神品質,值得年輕一輩銘記?
丘成桐:老一輩科學家當年離開中國時,中國山河破碎,他們后無退路,只能向前猛沖,做成了很多重要的學問。他們治學態度嚴謹,沒那么急功近利,愿意做有長遠影響的學問。希望年輕人不能僅以“拿帽子”、做院士為目標,做學問的目標是要找到大自然的奧秘,找到一切有意義的規律。
《環球人物》記者 王秦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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