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戰地手記｜歲月靜好何時能歸來

的黎波里的5月，綠意盎然，路邊的野花正迎來一年中最絢爛的綻放。清晨，在沿海公路熙熙攘攘的車流中，我像往常一樣開車送兒子上學。沿途樓房墻面上，累累彈痕依然清晰可見。我深吸一口氣，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今天是平穩安寧的一天！”

2011年3月19日，美國及其盟友發動了旨在推翻利比亞卡扎菲政權的軍事行動，代號“奧德賽黎明”。然而，在這所謂的“黎明”行動13年后，利比亞民眾仍在黑暗中深陷：政治對立、武裝沖突、經濟下滑……曾經的平靜安寧，曾經的歲月靜好，不知何時能歸來。

這是2023年8月16日在利比亞的黎波里拍攝的一輛在艾因扎拉區沖突中被燒毀的車輛。新華社發（哈姆扎·圖爾基亞攝）

十余年來，聯合國曾多次主導利比亞政治重建，但都因種種原因失敗了，武裝沖突時有發生。對于反復經歷類似事件的利比亞民眾來說，最大的擔憂是武裝沖突隨時可能再度爆發。

送完孩子，我像往常一樣去菜市場采購。回想2011年之前，利比亞的教育、醫療、水電、汽油等幾乎免費，食品價格低廉，1.3利比亞第納爾可以兌換1美元。由于家庭開銷較少，且政府獎勵生育，上一輩利比亞人都愿意多生孩子，我就有9個兄弟姐妹。

2023年8月16日，利比亞沖突停火后，利比亞公共安全部門人員在的黎波里的艾因扎拉區保障安全。 新華社發（哈姆扎·圖爾基亞攝）

如今，這些都成為歷史。美元黑市匯率已升至1美元兌7.2利比亞第納爾，每戶得到的補助大幅減少，電力和汽油供應一度短缺，養家糊口成為普通家庭的沉重負擔。我依稀記得，在妻子分娩的那個晚上，醫院突然停電，發電機的燃油也逐漸耗盡，最終我的孩子在點滿蠟燭的產房里出生。

過去幾年，利比亞大批青少年因戰爭失學而加入地方武裝，以謀生路。國泰才能民安，生在當下的利比亞，我孩子的未來在哪里？我無法向年幼的孩子解釋每一次聽見的槍炮聲，更不忍心跟他說，未知的武裝沖突會隨時打破短暫的平靜。2011年以來，我曾因躲避戰火，5次舉家搬遷。我們期待過上安穩的生活，像從前一樣。

這是3月8日拍攝的的黎波里國際體育場開幕式上的燈光秀表演。新華社發（哈姆扎·圖爾基亞攝）

3月8日晚上，的黎波里國際體育場重新開放，為此舉行的儀式吸引了近4萬名觀眾到場。當絢麗的煙花點燃、數百架無人機組成的利比亞版圖升向夜空時，全場齊聲高喊：“天佑利比亞，請把我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大家熱淚盈眶，這是利比亞十幾年來不曾有過的盛況，也是所有利比亞人對國家走向和平富強的渴望。

然而就在一個多月后的4月11日，的黎波里市中心爆發槍戰。當晚，當我帶著家人在市中心散步時，周圍突然響起槍聲。我和家人在激烈的槍戰聲中躲避。所幸這次短暫的騷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卻給人們的心境又蒙上陰影。

沒有人甘愿習慣戰爭，經歷過的人都知道它的恐怖。我們無法預測何時又會爆發武裝沖突。如同在北非地中海的春天，陽光明媚之時，卻又突然間風沙大作。我只能不斷祈禱：曾經的歲月靜好盡快回來。（翻譯整理：記者潘曉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