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陣換帥，普京為啥選他？

這是一個總能把活干成的戰略家。

俄羅斯軍隊，要改由經濟學家掌舵了？

5月12日，剛剛開始新一屆總統任期的普京正式宣布提名安德烈·別洛烏索夫擔任俄羅斯國防部長。原國防部長紹伊古則改任俄聯邦安全會議秘書一職。這是12年來，俄羅斯首次迎來新的國防部長。

身為俄羅斯著名經濟學家，別洛烏索夫以成功預測2008年經濟危機聞名。被提名國防部長前，他擔任俄羅斯負責經濟和財政事務的第一副總理，在俄羅斯對抗西方制裁中扮演重要角色。但他沒有在軍隊和強力部門工作的經驗

·別洛烏索夫在一次活動上向賓客們致意。

在這種情況下，普京對別洛烏索夫的提名確有深意：相比俄烏沖突前線，俄羅斯還有一個重量級的戰場需要這位“經濟悍將”出山。

     “他可不只是一名文官”

“在今天的戰場上，勝利屬于能更好地創新，更快地將新技術投入應用的那一方。因此，總統自然會決定國防部由一名文官領導。但他（指別洛烏索夫）可不單純是一名文官。”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在解釋普京對別洛烏索夫的提名時這樣說道。

在被提名國防部長之前，別洛烏索夫在俄羅斯政壇已聲名顯赫。他曾任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部長，并擔任總統助理長達7年之久，深受普京信任。俄羅斯聯邦委員會主席馬特維延科稱贊別洛烏索夫是“一個戰略家，一個總能把活都干成功的人。在被委以重任的時候，他能很快地進入角色。”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研究員李靜雅在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說，雖然別洛烏索夫從未在前線服役，但他對國防工業領域的創新十分敏感。俄烏沖突爆發時，別洛烏索夫就指出俄軍在無人機生產和電子戰上的弱勢。2023年，他直接負責俄羅斯無人機的生產研發，有效提升了無人機產量和質量，使俄軍在與烏軍的“無人機競賽”中逐漸占據主動權。

·2023年12月，俄羅斯展出的“天狼星”無人機。

一名俄軍事專家表示，在俄羅斯軍事體系中，國防部長的任務是保證俄軍能夠獲得必需的裝備和高新技術。這意味著他的主要工作不是領兵作戰，而是視察工廠、監督技術研發和簽署軍事訂單，“這是一個與工業、科學、技術緊密聯系的工作。這正是別洛烏索夫的強項。”

普京提名別洛烏索夫，也與俄羅斯經濟形勢的變化密切相關。佩斯科夫說，目前俄羅斯國防相關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6.7%，正在不斷接近蘇聯上世紀80年代中葉的水平。這意味著俄羅斯的經濟需要“特殊管理”。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研究員葉天樂在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說，目前俄烏沖突已經持續了兩年多的時間。兩國不僅在前線進行軍事對抗，更在經濟和軍工領域進行比拼。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俄羅斯經濟開始朝著戰時經濟轉變，對俄國防部門和經濟部門的聯動提出更高要求。這也是普京選擇在經濟領域擁有豐富經驗的別洛烏索夫擔任國防部長的緣由。

·2024年5月7日，普京就職典禮前，別洛烏索夫（中微笑者）面露笑容。

由學入仕的普京心腹

在公共場合，別洛烏索夫幾乎永遠以一身低調的黑色西裝示人。像普京一樣，他年輕時是一名武術愛好者，練過空手道和桑博搏擊術。除了閱讀之外，他最喜歡的放松方式是和家人一起繪畫，“這是我在緊張的研究工作之余，加深親人感情的最好方法。”

1959年，別洛烏索夫出生在莫斯科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親雷姆·別洛烏索夫當過蘇聯空軍，參加過衛國戰爭，并在戰后成為蘇聯著名的經濟學家，參與制定蘇聯1965年經濟改革政策。他的母親帕夫洛芙娜則是著名放射化學家，專門研究稀有元素。

父母對科研工作的熱情，深刻地影響了別洛烏索夫，他與弟弟一同走上學術道路。多年后他回憶道：“我們兄弟倆從事研究工作的方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父母從來沒給我們壓力。

1981年，年僅22歲的別洛烏索夫以優異成績從莫斯科大學畢業，并留校工作。當時，他參與了蘇聯最尖端的人機交互系統實驗，并且是蘇聯最早使用計算機模擬系統研究宏觀經濟問題的經濟學家之一，師從蘇聯著名數學家尤里·亞列緬科。別洛烏索夫回憶，亞列緬科是一名中國文化愛好者，他經常說一句被認為基于儒家哲學的箴言：“一個真正的君子有兩項使命：了解大自然的奧妙和為祖國服務。”這句話對別洛烏索夫影響深刻。

1999年，別洛烏索夫被聘為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顧問，并為多位俄羅斯高官提供咨詢。2005年，他在《俄羅斯經濟的長期趨勢：2020年前俄羅斯經濟發展的前景》報告中，對即將發生的經濟危機進行預測，并警告俄羅斯可能在2011年至2012年出現經濟衰退。該報告影響很大，幫助他進一步獲得了俄羅斯官方的青睞。

2006年，別洛烏索夫接受邀請，就任經濟發展部副部長，就此踏入政界。2008年，他被時任俄羅斯總理的普京納入辦公團隊，負責經濟和金融事務。

·2006年，剛剛從政的別洛烏索夫（左二）在等待與普京見面。

葉天樂說，作為一名著名經濟學者，別洛烏索夫對經濟理論和實踐的深刻理解是許多俄羅斯官員不具備的。在俄羅斯政府工作的十余年里，他在各個經濟部門都工作過，并在此過程中逐漸成為普京的心腹。2013年，別洛烏索夫被任命為普京的總統助理，專職負責經濟工作。在此期間，別洛烏索夫在俄羅斯數字化和基礎設施建設計劃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是最早向普京提供區塊鏈和數字經濟方向咨詢的官員。

在經濟政策制定過程中，別洛烏索夫十分重視政府在國民經濟中發揮的作用。2020年，他被俄羅斯總理米舒斯京任命為主管國家經濟和財政政策的第一副總理，并在米舒斯京2020年感染新冠病毒期間，臨時擔任俄羅斯總理。

李靜雅認為，別洛烏索夫和米舒斯京一樣，都是非常出色的技術型官員。他沒有雄厚的政治背景，而是依靠自己的專業能力和政績，一步步在俄羅斯的政治體系中獲得晉升。近幾年來，隨著普京核心團隊成員的年齡逐漸增大，像別洛烏索夫這樣的技術官員正在嶄露頭角，在俄羅斯政壇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2010年，別洛烏索夫（右）在會議上與同事討論議題。

首要工作是反腐？

今年4月，俄國防部副部長伊萬諾夫涉嫌受賄被捕。5月，俄國防部干部總局局長庫茲涅佐夫也作為刑事犯罪嫌疑人被拘留。李靜雅認為：“俄烏沖突爆發以來，俄軍在后勤保障和國防資金的使用上暴露了許多問題，這都讓普京十分不滿。別洛烏索夫作為一名‘軍事素人’，既對普京高度忠誠，又在俄強力集團內部沒有復雜的人際關系，這使他成為了普京整肅俄羅斯軍內腐敗問題的絕佳人選。”

多年來，腐敗問題一直困擾著俄羅斯軍方。葉天樂說，2012年，普京發動反腐行動，時任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等多名俄軍方高官因貪腐落馬。之后上任的國防部長紹伊古采取了一些撥亂反正的政策，并與俄軍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合作，提高了俄羅斯軍隊的整體戰斗力。但俄軍內部的腐敗問題和官僚主義問題依然沒有得到根除。

5月13日，剛剛獲得提名的別洛烏索夫在俄聯邦委員會第一次就國防工作發表演說。他提到最多的是俄羅斯軍人的生計。別洛烏索夫強調：“目前所有參加‘特別軍事行動’的軍事人員的薪水已經升到了20萬盧布，但生活并不只是和津貼有關。我們還有很多其它工作要做。”他承諾，俄羅斯國防部會為從戰場歸來的老兵們提供住房保障。

·2022年，俄羅斯士兵在與家人告別。

他還嚴厲批評了俄軍醫療系統中的一些亂象：“一些參加了‘特別軍事行動’的軍人在假期期間，竟然從民間醫療機構被趕了出來，然后被強制送到擁擠的軍隊醫院去。在我看來這簡直是胡鬧。這一問題及其相關的官僚主義都必須得到解決。”這次講話，也體現了別洛烏索夫準備一步步對俄軍進行內部整頓的決心。

有俄羅斯媒體預測，別洛烏索夫的目標是進一步實現俄羅斯經濟的整體動員。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可能會在上任后不久對俄羅斯軍隊展開整體性的審計工作，再根據審計結果逐步處理俄軍內部的腐敗問題。

有烏克蘭學者表示，普京提名別洛烏索夫為國防部長對于烏克蘭是一個“壞消息”。李靜雅認為，目前俄烏戰場正在逐漸進入新階段。別洛烏索夫將進一步提高國防部與俄羅斯其他經濟部門的深度合作，從而保證俄軍武器彈藥，尤其是高技術裝備的穩定供應。在這種情況下，普京對別洛烏索夫的任命，也體現了俄軍正在對未來俄烏沖突的長期化作戰做好準備。

·2023年，別洛烏索夫向普京匯報工作。

本文將刊載于2024年第10期《環球人物》雜志，總第517期，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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