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漢卿筆下的趙盼兒，沒有“顧郎”加持依然剛勇果決

近日，電視劇《夢華錄》熱播且口碑極佳，女主角趙盼兒美麗睿智又“人間清醒”的人設讓網友大愛。《夢華錄》的故事有部分取材于關漢卿雜劇《趙盼兒風月救風塵》，這個四折短劇講述了趙盼兒與狡詐的商人周舍周旋，智救單純天真的宋引章的故事。

關漢卿

《趙盼兒風月救風塵》是元代戲劇大家關漢卿的一個四折短劇，長度大概是一部短篇小說的容量。元雜劇會登臺演出，篇幅自然不會太長。就在如此短小的篇幅內，幾個人物形象躍然紙上。第一折講述宋引章執意不聽勸說，不顧與秀才安秀實的婚約嫁給風月場中的浪蕩子周舍；第二折講述趙盼兒收到宋引章的求救信，決定去鄭州搭救她；第三折講述趙盼兒假意嫁給周舍，騙其寫下休書休了宋引章；第四折講述雙方對簿公堂，趙盼兒直言周舍強娶已有婚約的宋引章，周舍被處罰，宋引章與安秀實團圓。

比起電視劇，戲劇更加短小精巧。戲劇中主要登場的人物是趙盼兒、宋引章和周舍，串場出現的配角有宋引章的母親，趙盼兒的小廝、安秀實和官府的判官。在劇中，趙盼兒和宋引章均是歌妓。首先登場的是富家子弟周舍，關漢卿僅用寥寥數語就描繪了一個流連風月場的浪子形象：“酒肉場中三十載，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識柴米價，只少花錢共酒錢。”至于宋引章，則是想攀高枝卻單純的姑娘，趙盼兒勸她不要嫁給周舍時，她說：“有甚么早不早！今日也大姐，明日也大姐，出了一包兒膿，我嫁了，做一個張郎家婦，李郎家妻，立個婦名，我做鬼也風流的！”

最光彩照人的形象自然是趙盼兒。對于周舍其人，她看得非常清楚：“你道這子弟情腸甜似蜜，但娶到他家里，多無半載周年相棄擲，早努牙突嘴，拳椎腳踢，打的你哭啼啼。”很快，預言應驗之后她感慨，世間夫妻哪一對不是隨便結合，很快散伙又不是輕易罷手？“那一個不因循成就，那一個不頃刻前程，那一個不等閑間罷手。他每一做一個水上浮漚。……他使那千般貞烈，萬種恩情，到如今一筆都勾。”雖然年齡上比宋引章稍長，但是身為歌妓，趙盼兒能夠將婚姻看得如此通透，在那個年代實屬不易。

不過，雖然嘴上說“日后吃虧了不要來找我哭”這樣賭氣的話，面對落難的姐妹，趙盼兒還是決定出手相救。戲劇的第三、四折展現了她的果決、勇敢和智慧。一見到周舍，趙盼兒便萬種風情說要相嫁，“花朵兒身軀，筍條兒年紀”，周舍自然心花怒放。她還趁機微微展露了自己的富有和誠意，“我車兒上有十瓶酒哩”“我車上有個熟羊哩”“我箱子里有一對大紅羅”，引得周舍急忙要寫休書。

周舍慣在風月場中，也怕兩頭空，便要趙盼兒立誓。待休書到手之后，趙盼兒轉頭就颯爽地否定了自己的誓言：“俺須是賣空虛，憑著那說來的言咒誓為活路。遍花街請到娼家女，那一個不對著明香寶燭，那一個不指著皇天后土，那一個不賭著鬼戮神誅？若信這咒盟言，早死的絕門戶。”趙盼兒不信天、不信地、不信誓言和詛咒，戲劇中她沒有電視劇里的“周郎”加持，依然這般利落老練、剛勇果決。這些，讓這個人物身上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比起電視劇來，原戲劇中的趙盼兒更加凌厲剛勇。

值得一提的是，電視劇《夢華錄》中，周舍在公堂之上撕毀并吞下了假休書這一情節，也是原劇中所有的。一場智救姐妹、懲處無情浪子的戲碼落下帷幕，毫不拖泥帶水又大快人心。

關漢卿善于將戲劇故事傳奇化。如果客觀想一想，在關漢卿的時代，歌妓趙盼兒在風月場中戰勝花花公子周舍，似乎不太可能發生。她再聰明剛烈，也只是一名社會底層的弱女子。然而，戲劇就是從這些傳奇化的情節中生發出來。

“觀眾和讀者，誰也不會去指責這不真實那不真實，而總是隨著劇中人物命運的沉浮，忽而嘆息、憤怒，忽而振奮、歡笑。”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于1998年的《關漢卿選集》前言中寫道，在關漢卿的劇作中，正面人物往往被理想化、被拔高，反面人物總是被丑化。中國戲劇的這個特點符合傳統的戲劇審美心理，現實生活已經夠生硬了，自然要從戲劇中聽到一聲歡笑和得到一絲安慰。

這大概是趙盼兒這個人物千百年來光輝不減的原因所在。

新黃河記者：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