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書的模樣——出版的變遷與閱讀的可能”主題座談會在PageOne北京坊店舉行。作家馬伯庸,樂府文化品牌創始人兼總編輯涂涂,《收獲》雜志主編、華東師范大學寫作中心教授走走,在座談會上結合自身近十年來的經驗,共同探討了網絡文學、電子出版、寫作“破圈”,以及出版全鏈條中,作者、出版機構和網絡平臺如何協作共融等方面的話題。
文學分兩種:一種是“我文學”,一種是“他文學”
“你到底算網絡小說作家,還是傳統小說作家?”對于馬伯庸而言,這個經常被人提及的問題可能略微有點難以回答。大約在1999年,馬伯庸開始在網絡論談上發布一些比較散碎的隨筆和作品,也逐漸開始涉及一些篇幅比較長的作品,從這個角度而言,馬伯庸屬于廣義上的網絡作家。但當真正的網絡文學開始興起之后,馬伯庸反而退后了一步,走向了實體出版路線。因此,他將自己稱之為“得益于互聯網發展的一代作家”。
在馬伯庸看來,網絡文學分成兩種:第一種是廣義網絡文學,“它其實嚴格的意義上應該叫在網絡上發表的文學,很多傳統的小說也可以在網上發表。”第二種狹義上的網絡文學,“這種更嚴格來說是一種商業模式,他們會通過每天在網絡上更新,逐章付費或者是集體訂閱的方式提供給大家,然后作者每天追更。”馬伯庸說,這種追更付費的模式其實是非常古老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的瓦子說書。
那么,到底如何界定僅僅是在網上寫作,還是成了網絡文學作者呢?馬伯庸認為,網絡文學作者是一個獨立完整的身份,網絡寫作是一個“行當”,具有自己的創作規律、規則、市場反應,這兩者間存在明顯的區分。“我一直覺得文學是分兩種,一種是‘我文學’,一種是‘他文學’。‘我文學’的極致就是我只寫我想要的東西,我只想純粹我的表達,外界的一切評論跟我沒有關系。‘他文學’完全是為了取悅他人,我自己沒有任何想表達的東西,就是想要你喜歡什么我就給你寫什么,你覺得什么東西開心,我就給寫什么。”
但同時,馬伯庸也指出,隨著網文行業不斷發展,走到現在,很多網文作品都從“他文學”向“我文學”發生了轉變,很多創作者也在由寫手向網絡文學作者轉變。“一開始很多網文更偏向于‘爽文’的形態,純粹寫的很開心,但當一個作者走到一定程度的話,他一定想有所表達,這個表達是無可抑制的,并不是說去寫網文就要去取悅讀者、壓抑自我,往往這個時候他希望用自己的表達和價值觀去影響讀者。通俗一點,它并不是我覺得‘嗨’了就可以去動筆,而是我覺得‘嗨’的東西,我告訴你,帶著你跟我一起‘嗨’,這就是一個很典型的網絡文學。”馬伯庸說。
鮮活的質感與生命力,只能在“野草叢生”的地方看到
一直以來,《收獲》雜志可以說是中國文學最重要的期刊之一,但隨著互聯網的發展,這本創刊于1957年的老牌文學雜志,也于2021年正式推出了“收獲App”。談及《收獲》從一本嚴肅文學、傳統期刊,走向網絡化,運營化的過程,走走表示,《收獲》一直在內容的可讀性和文學性之間取得平衡。選擇做“收獲App”的初衷也是基于這個宗旨,希望可以接近更多年輕人來實現破圈,走走提到,如何適應網絡環境,擁抱多元讀者一直是《收獲》雜志這些年來所探索的。
走走認為,在內容層面好的故事才是最重要的,而不在于寫作技法、寫作流派等。在由“收獲App”舉辦的雙盲命題寫作大賽中,著名作家與草根選手同題匿名寫作,然后通過文學期刊編輯們去盲選,最終發現,編輯們選出來的全是民間力量的作品。“可見,傳統文學的編輯可能也是愛看好故事的。”據此,走走表示,傳統出版和網絡平臺應該互相借鑒,共同做一些沒有做過的事情,為挖掘好的內容服務,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買賣版權上。
對此,番茄小說副總編輯樂力從電子閱讀平臺的業務視角出發,談及自己所觀察到的行業變化。樂力透露,目前番茄小說已引進大約13萬冊電子出版物,每天都有數幾百萬用戶閱讀,“可以明顯看到,對于出版物搜索數據的增長速度已經超過了我們整個小說規模的增長速度。我們目前正在與越來越多的出版機構和出版社合作,大力引入電子出版物,讓用戶可以便捷地看到這些內容。”
走走指出,幾十年前,工人們會寫小說講述他們的故事,這些作品充滿了大量術語和人際關系、人情世故等方面的描寫。相比之下,今天的傳統文學有很大的局限性,因為它們大多都是學院派的作品,缺乏真實生活的描寫。而網絡文學成了能夠看到普通人真實生活質感的一種文學形式,這樣鮮活的質感與生命力,只能在“野草叢生”的地方看到。
走走認為,類似番茄小說這種閱讀網絡小說平臺,發現這些野生作家并給予他們支持,為他們提供了更好的成長空間,與此同時,這些鮮活的內容也可以豐富傳統出版物的形態,“這些野生作家經過幾十年時間的磨煉,最終成了令人驚喜的存在。他們就像一顆顆經過磨煉的珍珠,閃耀著獨特的光芒。”
民間的、野生的文學力量會給文學一些東西
涂涂以網絡文學讀者的身份談及自己初看網文作品時的感受,“我非常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看到那樣作品的時候,其實有一種非常震驚的感覺,‘可以這樣寫,這么好看’。而且特別期待,會有那種很強烈的異質感。我覺得那時候的互聯網提供了一個民間的、野生的寫作者的通道,它帶來了新的東西。”
在傳統媒體工作十幾年后,涂涂轉向了出版行業,在涂涂看來,這種網絡原生態的寫作提供了與已經高度學院派、行業化的傳統文學寫作完全不同的視角、素材等,給寫作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和可能性,“……特別希望能夠去遇到或者探討到那種更異質的、更野生的寫作的力量。”他以自己挖掘選題的真實經歷為例,一位連序言都不知道怎么寫的素人作者,卻扎根民間二十余年,用詞嚴謹準確,語言干凈明亮,真正結合了科學和文藝,“這就是野生的文學力量會給文學一些東西。”
涂涂認為,網絡提供了一個新的通道,讓民間的野生的作者有了可能發表甚至走紅的機會。涂涂所在的出版機構樂府,所做的最為出名一本書是楊本芬的《秋園》。如今,楊本芬的第四部作品也將于下月出版。據涂涂介紹,《秋園》的書稿一開始只是網上的連載,雖然也有一批讀者喜歡,但想要把它變成一本書,在當時的可能性也比較小。但最終,《秋園》變成了暢銷書,到目前為止從《秋園》開始的三部曲加起來的總銷量已經超過60萬冊,“對于一個80歲的作者來說,差不多算是一個小小的奇跡。”
涂涂表示,“其實我們出版行業一直在探討野生發現性的通道和主流評價系統愈合的可能性,有這么一個案例,我們平臺的一個發了第一本書的陌生作者,被《收獲》這種傳統文學雜志排行榜收錄其中,作者本人覺得非常的榮幸,其實這個瞬間就是實現了愈合。這種愈合的可能性,為書的模樣打開了它新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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