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女孩王菊：現在連女團都開始演戲了！

對夢想的熱切憧憬，以及對現實的理性思考，這兩者在王菊身上并存著。

|作者：黃先懿

播出之前，沒有人想到《愛很美味》會成為從扎堆大劇中突圍而出的黑馬。

這部劇曾經被平臺以“劇本不夠甜、愛情太懸浮”等理由拒絕，一度擱淺。就像3年前，在《創造101》的頭幾期，沒有人預料到，踢館失敗補位進組、淘汰后被“撈”回來做旁聽生的王菊，會成為節目口號“逆風翻盤”最契合的例證。

2018年初夏，第一次闖入公眾視野的王菊，有著古銅色的皮膚、力量感的身材、毫不掩飾的野心，是101個女孩里相當另類的存在。

· 王菊在《創造101》的舞臺上為自己拉票。

節目熱播時，恰逢《愛很美味》項目啟動，導演陳正道偶然看到王菊在舞臺上高聲說“重新定義中國第一女團”的片段，那一刻，他一下被打動了，覺得找到了心中的“夏夢”。于是，在劇本尚處于大綱階段的情況下，王菊成為全劇第一個定下來的演員。

在豆瓣的長評里，陳正道回憶創作歷程，毫不吝嗇對王菊的夸贊：“她的自信和幽默以及對傳統審美的挑戰，都給我們塑造夏夢這個角色提供了豐富的養分。在整個拍攝過程中，王菊的認真與努力，讓我更能夠感受到夏夢的那股勁。王菊和夏夢對夢想都不會認輸的。”

時隔3年，以演員身份重新回到話題中心，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更邏輯自洽、更能自我接納，也學會在束縛與自我中尋找平衡的王菊。

· 《愛很美味》海報。

溫暖的假想

1994年，李安拍《飲食男女》，以飲食為切口，講人的理智與情感，以及文化變遷下的觀念沖突。在《愛很美味》里，飲食成為愛情的隱喻。

導演陳正道解釋，“這部劇講的是新時代的飲食觀念，我覺得飲食觀念跟愛情觀有時候有些貼合，喜歡什么樣的人，這件事沒什么道理，就跟吃東西一樣。我很喜歡電影《飲食男女》，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這是一個千古習題，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愛哪一個人不愛哪一個人，蠻值得探究的，我覺得《愛很美味》是在這個情況下定位出來的。”

劇中3位女主角的人設也在各自的飲食習慣中建立起來。

爭強好勝的夏夢常年減肥，奉行生酮飲食；謹小慎微的方欣（張含韻飾）天生過敏體質，飲食禁忌一籮筐；悶騷擰巴的劉凈（李純飾）愛鉆研菜譜，有自己獨特的飲食偏好并且不輕易改變。

· 《愛很美味》劇照，王菊（右）飾演夏夢。

三人從少女時代就是好朋友，但人生軌跡和遇到的困境不盡相同。夏夢情感上困于“女強男弱”模式，因而在新戀情降臨時陷入了“女富婆扮灰姑娘”的欺騙游戲；方欣與出軌老公離婚后重返職場，卻因美貌被當作花瓶、遭遇性騷擾；劉凈則是事業和愛情都陷入彷徨，需要做出選擇。

不同于拼命發糖的偶像劇和刻意放大焦慮的都市劇，《愛很美味》把女性困境用輕喜劇包裹起來，呈現了一段笑與眼淚交雜的溫暖成長故事。

去年9月1日，《愛很美味》在成都開機，那天也是王菊的生日。從最初收到出演邀約時的驚喜與激動，“巴不得立刻簽約”，到后來項目擱淺了兩年時間，直到開機的那一刻，王菊才有了真實感。

在王菊眼里，夏夢是一個在學習、工作方面都非常努力的女性，同時，她也在試圖掩蓋自己身上比較自卑的一面，比如外貌和體型。在感情上，夏夢不如在工作中那么決斷、有主見，所以她也是在一點一點摸索和成長，像做實驗一樣，慢慢去領悟，什么樣的情感最適合她。

《愛很美味》大結局，三位女主角與小時候的自己進行了一場跨時空的對話。婚紗盛裝打扮的女主角看著學生時代的自己站定在面前，忍不住輕聲發問：“我們現在的樣子，是你們想活成的樣子嗎？”“那我們讓你們失望了嗎？”

拍這場戲時，王菊條條都哭，感覺情緒從來沒有這么飽滿過。“我覺得這個場景是一個很溫暖的假想，因為你不可能有機會跟小時候的自己對話。我們每個人在小時候都對自己的未來有過幻想，這些幻想往往是最美好的，可它會在長大后被現實一點點打碎，所以沒有什么事情會比活成小時候最想成為的自己更溫暖。”

王菊說，現在的自己是小時候向往的大人模樣，只是那時候不知道成長要付出什么代價。當小時候的夏夢說出“你太辛苦”，她總是忍不住破防。

初心不改

《愛很美味》播出后，王菊的演技受到認可，也有人驚詫于她為什么會去演戲。而對王菊來說，自幼萌發的演員夢，才是驅動她一步步走到大眾面前的原動力。

小時候，王菊在少年宮學習舞蹈和表演，時常對著鏡子自說自話，想象自己正在出演某個電影或者電視劇。后來王菊調侃，自己的“戲精”表現力就是那時練出來的。

一直到中學，王菊都是學校文藝活動的積極分子，在中學同學、演員郭曉婷眼里，王菊活脫脫一個“翻版謝娜”。順理成章地，王菊在高三那年上了藝考表演班，也報考了許多知名藝術院校的表演專業。但結果并未如王菊所愿，藝考一一落榜，她不得不向現實妥協，按照父母的期望，轉向藝術教育專業。

畢業后，王菊成為一名小學音樂老師，但演員夢從未在她心中消退。“人心中最向往的東西，會在現實中被反復打磨，可它還是扎根在那兒。就像口味，你如果喜歡吃辣，哪怕你不是天天都在吃，但味覺是不會改變的。我也沒有改變，我知道自己心里喜歡什么。”

對夢想的熱切憧憬，以及對現實的理性思考，這兩者在王菊身上并存著，“我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不可能馬上從事演員這份工作，需要先養活自己，才有機會一步一步地去接近它。我不認為追求夢想的最好方式是一直往前沖，撞到南墻都不回頭，或者說，這種方式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不可行的。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的長處短處，在自己可操控的范圍內做到最好，然后再不斷去尋找機會、接近夢想，才是比較可行的。”

在這個“曲線追夢”計劃里，應聘模特經紀助理是王菊邁出的第一步。從助理做起，再成為模特經紀人，就有機會接觸演藝圈，從而獲得表演的機會。

帶模特在后臺候場時，王菊看見追光燈只會照到T臺上，而站在暗處的她，有時會忍不住想往前走。但事實上，能夠讓王菊表演的舞臺只有公司年會。

就在這時，選秀節目《創造101》的報名通知發到了模特經紀群里。正如后來王菊在節目中初次登場時所說，“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在為這一刻做準備”，她緊緊抓住了這個等待已久的機遇。

2018年夏天，王菊的熱度達到頂峰，陸續收到一些影視作品邀約。“我能從找過來的出演邀約中感受到，其實大家并不認可我，不相信我是可以做演員的。但我能理解，因為我的確沒有作品，你光說自己行，大家還是需要看到你的作品才能相信。”她不愿在各種劇里“冒個尖兒”“刷個臉熟”，“哪怕我很想演戲，還是一直在等一個真正適合我的角色。”

王菊第一次參演電影，是在《被光抓走的人》里客串了一個只有幾個鏡頭的小角色。“因為那個角色我的確是喜歡的，雖然場次很少，但她是個有趣的人。”王菊說。

·王菊（右）在電影《被光抓走的人》中客串筷子（白客飾）的女友。

慢慢接受自己的普通

拍《愛很美味》的過程中，陳正道常常會因在片場的一些靈光乍現，臨時給演員加臺詞，夏夢吐槽“現在連女團都開始演戲了”就是其中之一。這句臺詞由女團選秀出道的王菊說出口，喜劇效果瞬間翻倍，成為網友津津樂道的片段。

提出加這句詞時，陳正道擔心王菊有顧慮，問她：“你說這句OK嗎？”王菊毫不介意：“沒問題，其實沒有什么好顧慮的。如果你顧慮了，反而顯得你不能接受自己曾經的這種身份。我覺得以前參加的節目、說過的一些話，都已經成為歷史，是不能被改變的，但是人是可以改變的。如果你自己都不接受，別人怎么能接受現在的你？我曾經是一個因為參加女團節目被大家熟知的人，現在想要重新以演員的身份被大家認識，勢必會被提起這一段。所以我覺得很正常，沒有什么問題。”

相較于夏夢，王菊自認自我包容度和自我接納程度要更高。但這種自我包容和接納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摸索過程。

大學時期，王菊忍不住拿自己去跟別的女生比較，也會模仿別人。“今天看到一個漂亮女生，試試她的風格，明天看到另一個，又想試試這個人的風格。當時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學習能力很強，但我知道，自己依然沒有自信，因為一直沒有確認我想要的是什么。”

現在回想過去，王菊開始真正接納自己，得益于在模特公司工作的經歷。

那時候，她每天帶著模特們滿上海跑面試，許多模特站成一排，舉著自己的模卡，被客戶一一挑選，然后再換下一個地方，周而復始著。在一次次的面試與被挑選中，王菊越來越清晰地看到模特行業的殘酷之處。“挑選標準外表為上，看臉、看身材、看高矮胖瘦，但是這些東西是沒有辦法累積的，隨著時間流逝，人是一定會變老的。你可以通過各種方式盡可能延長美麗的周期，但是終有一天，當外表不再足以支撐你在這個行業存活，你要靠什么讓自己有價值呢？”

做模特經紀助理的一年多里，王菊見識了很多讓她不禁在心里感嘆“怎么會這么漂亮、這么帥氣”的人，可工作久了，她發現真正能給人留下印象的，其實不只是外表，一些人在自己擅長的專業領域散發出來的魅力，更讓她折服。“然后我就慢慢開始接受了，我的確沒有那么好看的外表，但我可以提升內在，也可以有我的魅力。”

跳出整齊劃一審美框架的王菊，也希望自己的出現能夠給別人帶來一些正面的鼓舞。“我覺得每個女孩子不應該都活成某一種樣子才算成功，你可以找自己的榜樣，各式各樣的都可以，我只是提供了一種可能性，但是多一種可能性我覺得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