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摳門”上了熱搜后,王神愛被罵了。她說:“可能這個網暴的結局,才真正的完整了這期節目,就像一場幾百萬人參與的行為藝術。”
|作者:羊羊 阿曄
|編輯:阿曄
|編審:蘇蘇
90%以上,這是王神愛與丈夫每個月的工資存儲率。靠著這種“摳門”式理財,她畢業9年在南京貸款買了兩套房子。
作為豆瓣“摳組”的資深一員,王神愛最近接受了《和陌生人說話》的采訪,并被節目組冠上了“摳組一姐”的名號。
當她和老公在南京最繁華的地段逛街時,她會突然指著兩旁的門店對老公說:“我感覺兩邊好像鱷魚池啊……這都是陷阱!”
這就是王神愛眼中的世界。
這段采訪播出后,她被迅速推上微博熱搜,話題閱讀量超過5.2億。有人佩服她,但也有不少人攻擊她,說她是“守財奴”“有精神疾病”。
·#女子畢業9年摳出兩套房#的話題引起很多網友的關注和討論。
“(我)第一次被這么多人罵得手腳冰涼。”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王神愛的預料,也引發了大眾的思考:“摳”,難道是一種罪過嗎?
當“摳”成為肌肉記憶
王神愛“摳”到什么程度?
她會將任何一種損耗轉換為金錢——“喝豆漿時灑出來一點,一看,兩毛錢掉了。”“有時候看電視、電影上,外國人在高級酒店的床上喝咖啡,我就很緊張,怕他潑出來,要賠那個床單錢。”
她的衣服、鞋子全靠撿朋友們“淘汰”的二手貨——很多人買完衣服后,穿了沒幾次就不想穿了,便會送給她。而她每年只花費不到100元購買內衣內褲,“那種感覺是很快樂的”。
·王神愛從女性朋友那里“淘”來的鞋子。
王神愛并不是因為手頭緊才“摳”。根據她透露出的信息,她和丈夫在南京從事IT行業,算得上是高收入群體。
然而,“摳”早已成為她的一種肌肉記憶。
她視奢侈品為洪水猛獸,從不和同事線下聚會,日用品基本靠各種APP薅羊毛,交通費全靠領券……
對她來說,省錢的樂趣要遠遠超過“買買買”。她會將積攢的一元鋼镚十個一組摞起來,擺在桌子上,數一數就覺得開心。
被問及“這不會讓你覺得寒酸嗎?”王神愛回答說:“自尊自愛不能指望別人給你,都是靠你自己給自己的。”
這種認知和她以往的工作經歷不無關系。
大學畢業后,王神愛曾進入一家廣告營銷公司工作。做過幾個案例后,她悟了:廣告營銷就是在“煽動消費者的焦慮”。
“比如,30歲的女生必須要有個什么,如果沒有就是不行。其實本來一切都挺好的,但是你一看這個營銷,就產生了需求和焦慮。”王神愛的消費觀由此發生了巨大改變。
她并不主張不消費,但比較排斥攀比式的消費。“比如,女孩的很多錢用在了衣服和化妝品上,有越攀越高的趨勢。一開始用入門的,后來用高端的,再后來用貴婦級別的。”每當她看到有姑娘背著奢侈品牌的包去擠地鐵,就會產生懷疑:“擠得像比目魚一樣,會被高看嗎?人家會不會覺得你的包是假的?”
把買房意愿刻進DNA的王神愛,就這樣堅持過起了“摳神”的生活。
攢下來的錢是“救生艇”
“我的摳門45%是遺傳。”在追溯摳門原因時,王神愛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
她的原生家庭其實算不上貧困,父母是雙職工。但她媽媽也是一個特別“摳”的人,把攢下的錢藏在冰箱冷凍柜里,最后掏全款買了一套房。
王神愛從小就愛攢錢。上小學時,她有了一個那個年代孩子都有的“小豬”存錢罐,于是每天都要“喂”一下“小豬”,如果沒放錢進去,心里就空落落的。至今那頭“小豬”還留在她家里,“我知道里面有多少錢,但我還是會拿出來稱稱重,掂一掂就很開心”。
買房也是那時留下的執念。
當時,王神愛的父母常常爆發家庭矛盾,母親甩手回娘家,父親便將她寄放在別人家。吃飯時,她只敢小心翼翼地夾離自己最近的那盤菜吃;白天不好意思上廁所,只能等深夜后再去。
即便是父母將她接回家,她也老是“覺得那個房子一吹就倒,如果有人翻墻進來,只要拉開窗簾就能進來”。
·讓王神愛心心念念的,還是老家的那條小街,每次都花不到20元錢就能吃飽吃好。(視頻截圖,來自《和陌生人說話》)
喂小“豬”,是幼年的她尋找安全感的一種方式。“即便我媽半年不管我,我也能活下去。”王神愛說,上小學六年級時,她的“小豬”就有10斤重了,有1000多塊錢,“在那時可以買一平米的房子了”。
經濟獨立后,王神愛更是本能似地攢錢買房子。有人問:“攢下來的錢,意味著什么?”她給出的答案是“救生艇”。幼年時感受過漂泊感,讓她渴望不再寄人籬下,“一開始是小豬給我安全感,后來就是房子。(買房后)我就覺得世界上有一盞燈,專門為我而亮。”
在成為“摳神”的過程中,王神愛不是沒被外界質疑過。她也曾做出大家口中“享受生活”的嘗試:辭職,因為喜歡畫畫而買了心儀的平板電腦,“買前以為那是生產力,結果買后天天看視頻”。她覺得這并沒有為她創造出什么價值,根本不是享受。
也有人對她說,不要給自己留下“人死了,錢沒花了”的遺憾,她卻謹防“人活著,錢沒了”的悲哀,并坦言,自己花錢時不但不快樂,還緊張又心慌。
采訪播出后,王神愛上了熱搜。然而在碎片化的信息中,種種質疑紛至沓來,說她“這只是活著,而不是生活”,甚至還有一些離譜的謠言,說她將廁紙用了又用。
網絡暴力緊跟其后。從罵她是“守財奴”,腦補她“克扣孩子,吃糠咽菜”,到指責她傳遞“垃圾價值觀”,怒而攻擊其家人。
這一切讓王神愛身心俱疲。
在豆瓣的個人主頁上,她連續發了很多狀態,其中一段話是:“可能這個網暴的結局,才真正的完整了這期節目,就像一場幾百萬人參與的行為藝術。”
“摳亦有道”,不必苛責
“在摳組會發現,里面都是很可愛的人,都在努力的生活。在這里,再窮,都沒人嘲笑你!”
借由王神愛的出圈,“摳組”成員的生活也被展現在大眾眼前。
王神愛將摳門分成“生活摳”和“生存摳”,前者多為女性,是在化妝品、衣服等非生活必需品上“摳”;后者多為男性,是在住宅、飲食等生活必需品上“摳”。
有的“摳”很有趣,但有的“摳”也有些離譜:拿著充電寶到公司充滿電,回到家再將所有的電子產品充電;將抽油煙機上的油“摳”下來,繼續炒菜。還有一個“摳組”里的成員,明明是個白領,卻要住在爛尾樓里,路途上每次經過菜園子,總要把老大爺辛苦栽種的果子當作“免費的晚餐”……
王神愛雖然崇尚“摳”,但她強調一種界限感,所謂“摳亦有道”。
“我覺得金錢能帶來一部分的安全感,但并不是全部,自己也要提供一部分安全感。”她并不認為靠“摳”省下來的錢能夠解決所有問題,“不要成為金錢的奴隸,也不要成為‘摳’的奴隸”。
“我可能達到了最低檔次的消費自由,并不是掙得多,而是花的少,就算不掙錢,我也可以生活。”這種消費觀讓她心安,也讓她克服了一種深層次的焦慮。
翻看她的豆瓣狀態,更能理解她“摳”的理由:“目前我們手里仍有存款,每月理財收益就完全夠日常開銷,兩人房貸公積金基本覆蓋了,我再苦個幾年攢點基金,基本上后面靠理財和房租想干嘛干嘛了。”
按照她的人生規劃,“走到這一步,基本和我之前規劃的畢業后工作15年,早早退休享受人生路線差不多。”
“買買買”和“摳摳摳”,雖然看起來像兩條永無交集的平行線,但其實都是生活的方式,只是著眼點不同。
雙方或許都無法認同對方的生活理念,一言不合就在網上“對線”。但正如王神愛所說:“我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論是哪種生活理念,作為個體選擇,只要不影響到別人,都沒必要苛責。
王神愛遭遇網暴后發文稱,采訪的拍攝長達3天,但最后被剪輯成半小時,所以她的很多話被刪減了,比如“尊重每個人的消費觀,別人消費不花我的錢和我沒有關系”等。
她“摳門”,但她也沒強求大家都跟她一樣“摳門”。一些網友也大可不必動輒給人扣上“奇葩”“神經病”的帽子,僅僅因為看了幾個視頻片段就網暴她,甚至還“禍及家人”。
王神愛曾說:“我不想當那種人人都夸美麗,卻需要用心呵護的花朵,我想像野草一樣活下去,生命力是極為旺盛的,哪怕是被踩得只剩下了根,過幾天又冒了出來。”而如今,她只“希望海嘯刮過后,自己的生活還能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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