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三槐:明朝孝義士 刺股苦讀人

廬墓三年聲聞百里

同鄉(xiāng)駙馬青睞提攜

賈三槐，字正卿。他的祖先是隆慶州（今北京延慶）世族。不少固安人認為祖先是由山西大槐樹遷來，多半并不屬實。明永樂年間皇帝曾下詔遷徙隆慶州的富裕百姓充實北平，賈家始祖賈敬就是在這個時期遷居到固安縣王龍村，這個家族的分支后來分布到其他幾個村子，比如南趙各莊村。賈三槐是賈敬的第八代族孫。他弟兄七人，他是老六。他從小失學，在田里勞作似乎是他注定的命運，可后來竟有夢幻般的人生際遇。賈三槐天性誠懇篤厚，特別是他“敦行孝悌，發(fā)于赤誠”。

賈三槐二十多歲的時候，他的父親賈時道去世，賈三槐“哀感迫切，喪葬一遵古禮”。他帶著同母弟賈三近在父親墳前搭建小屋守孝，這一守就是三年。“廬墓三年”的守孝方法可追溯至商周，后來為高舉忠孝旗幟的儒家所推崇，因為孝道是儒家心中建立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重要手段。到賈三槐那個時代，這樣做的已經(jīng)罕見。“賈孝子之名震動畿內(nèi)。”鄉(xiāng)邑大夫和他們派來的乘車坐轎的使者“表廬樹楔，群嘆異之”。

固安籍駙馬都尉楊春元是個視綱常名教為生命的人。他與萬歷皇帝的榮昌公主大婚后，為維護父母尊嚴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抗爭。當然他也為此付出了很大代價。設(shè)若認為駙馬是一個連家庭都經(jīng)營不好的人物，那是對楊春元的一個很大的誤會。當時的皇帝、皇家乃至宦官已到了突破儒家禮法的境地，朝廷上下有識之士滿心都是對王朝命運的憂慮。駙馬的這個抗爭當時意義重大，與朝廷里一大批士大夫?qū)够鹿偌瘓F并連帶著挽救皇帝的愿望相應(yīng)和，因此上楊駙馬得以交往到那個時代號稱方正的大臣學者。鹿善繼、孫奇逢、左光斗、魏大中等都是楊府的座上賓。聽聞賈三槐的孝行，楊駙馬特地寫了奏章呈進朝廷，他希望萬歷皇帝能親眼看到，奏章中所寫的人和事是對他個人行為的一個有力注腳。

楊春元將賈三槐請到京師駙馬府，鼓勵他說：“子立身無愧古人。”他認為賈三槐既然有這樣的操守那再以耕田種地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一生未免可惜。為此，他專門請了名師教賈三槐文化。賈三槐發(fā)奮學習。一時賢士大夫如周起元、湯兆京等人，“皆相引重”。桐城左光斗，“尤以國士目公”。教育家、理學大家容城縣人孫奇逢當時正在京師，楊駙馬推薦賈三槐前往請教學習。文化底子薄弱的賈三槐在孫奇逢看來有些“愚魯”，但還是“時時有以啟發(fā)之。”這一切與楊駙馬在眾人心中的位置有關(guān)，當然，賈三槐本人的淳樸與孝悌也確實被很多人特別是東林黨人認可。這是萬歷四十年的事情。

秉恒心懸梁刺股

眾師生愛敬扶持

萬歷四十三年，定興大儒鹿善繼（字忠節(jié)）為解遼東官兵困境，擅自動用皇家“私房錢”“金花銀”而被貶斥。他回到家鄉(xiāng)江村聚星館講學課徒。很多學子慕名前往，在江村筑屋追隨，盛況空前。賈三槐奉母命前往求學。他與定興杜越（字徵君）、新城張果中等同門朝夕切磋。同門師兄弟高興地說“吾輩躬逢正卿”，在和他交往中親身體會孝悌之道，“較得之詩書者，不啻什倍”。

賈三槐的求學之路異常艱辛。往往半夜大家都已睡下，他還不休息。臥榻就在一旁，“睡魔相侮”，但他“回旋拍案，猛于懸梁；慷慨引杯，痛于刺骨。”大家為他肯于吃這樣的苦而深深憐惜。鹿善繼之子鹿化麟在《贈賈正卿序》中贊嘆道：“圣賢之言曰集義，言積累也；曰孝悌為仁之本，言根器也；曰愚必明，柔必強，言百倍之志氣也。學者而不甘暴棄之羞，則正卿固佐證耳。”很多人聰明但因為不能堅持以至于一事無成，賈三槐無疑是他們的榜樣。

楊駙馬長子楊光夔《贈賈正卿詩卷序》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有人看賈三槐學習如此痛苦，曾建議楊駙馬幫個忙，利用自己的影響給他謀個前程。這事以楊駙馬的地位和影響應(yīng)該并不難。但楊駙馬說：“否，否。斯人真品也。生平正不宜有一事之不真。夫文縟而行不逮，僥幸進取，均冒也。吾愿其步步踏實。彼有志者何難事成乎？”他不想作假，他不想拔苗助長“幫倒忙”。

萬歷四十四年，賈三槐母親郝氏去世，賈三槐再次“廬于墓所”。同門學友到固安王龍村田野里去看望他。鹿善繼還為此寫了序文，稱贊他：“毅然前往，直至其知，勇過孟賁遠矣。”大儒孫奇逢在《贈賈正卿詩》中贊嘆道：

回首居廬日，楸松六度春。

終天千載恨，孺慕百年身。

容貌驚時眼，肝腸見古人。

對君機巧盡，薄俗可歸真。

這一年，賈三槐的恩公楊駙馬去世。天啟三年秋，駙馬楊春元神位進入固安鄉(xiāng)賢祠。賈三槐陪孫奇逢和鹿善繼之子鹿化麟同往致祭。

不懼奸黨義薄云天

冒死營救東林黨人

天啟五至六年間，逆閹魏忠賢殘害忠良，一時名賢如左光斗、魏大中諸君子都被抓進詔獄。孫奇逢和鹿善繼的父親鹿正（人稱鹿太公）發(fā)起了營救行動，賈三槐積極響應(yīng)。左、魏兩家子弟，如魏大中的兒子魏學洢（《核舟記》作者）、左光斗弟弟左光明每次暗中趕往京師都是在賈三槐家住宿，賈家用性命為忠良子弟提供了各種方便。當楊光夔等人（捐款五十兩）湊了三百余兩銀子送進京城救人時，得知左、魏二賢已經(jīng)在獄中被杖斃。魏學洢踉蹌哭泣著扶著靈柩南行回家安葬，途中歇息在固安王龍賈家。在閹黨爪牙遍地，“中外仰息，回焰濺波，靡不焦爛”（清人李光地語）的血雨腥風中，賈三槐憑借良知掩護幫助忠良，當?shù)?ldquo;大義凜然”四字。

兩千里徒步還鄉(xiāng)

拼一死不做貳臣

崇禎十三年，孫奇逢回定興百樓避亂，賈三槐和其他同學攜家相從，在孫氏講學的云鶴軒居住，誦書彈琴不知疲倦。他們閑暇時就在東邊的院子里習練射箭，這使得后金突入關(guān)內(nèi)大肆焚燒殺掠之時，百樓村能平安渡劫。

崇禎十五年，賈三槐在安徽安慶做了一個官，到安慶后，他第一時間趕到左光斗墓上拜祭。

崇禎十七年，兵連禍結(jié)，安慶被李自成義軍圍攻，賈三槐在抵抗中面部中刀，留下刀痕寸許。妻子李氏不屈而死，次子也被李部劫去后下落不明。清朝北京定鼎，順治帝下“前代各官皆復(fù)職”詔，賈三槐義重守身，棄官后帶著一個仆人步行兩千余里歸來。之后，他仍然追隨孫奇逢學習。孫奇逢稱贊他：“正卿樸實醇篤，白頭不失赤子之心。從余游四十余年，歷貧富患難、流離死生，而素心不改，初念益堅，所稱有恒者殆其人歟？”

可惜，記載賈三槐與眾名流往來之詩集《賈正卿廬墓卷》及民國總統(tǒng)徐世昌曾為賈府題寫的“篤行君子”匾額均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