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的罵名

宰予，“孔門十三賢”之一?？鬃訁s稱他為不仁不孝的人，且需要“聽其言而觀其行”。這份罵名從何而來？

《論語·陽貨》載曰，宰予曾問孔子:“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并認為，守喪有一年的時間就可以了。篤信忠孝仁義的孔子，隨即反問:“只守喪一年，你就吃白米飯，穿錦緞衣，你心安嗎？”宰予說：“我心安。”

宰予敢于質疑周禮，指出孔子尊崇的制度不可取，可以說有著獨立思考的樸素唯物思想。面對恩師的連環發問，不卑不亢、拒絕盲從、“正面硬剛”，即便在孔門弟子中也是少有的。

還有一次是和孔子討論“仁”。宰予問，“追求仁德的人，假如有人告訴他說：‘仁德的人掉在井里面’。他要跟著跳下去嗎？”這其實是個充滿悖論的兩難問題?？鬃硬⑽凑婊卮?，只是說:“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君子可以為仁而赴死，但不可以被陷害；君子可以被欺負，但不可以被愚弄。”也許在他看來，宰予巧于言辭而表里不一，正如《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所形容的“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對這樣一個口齒伶俐，好挑刺、很刁鉆的學生，孔子是頗感頭疼的。所以當看到宰予白天睡覺時，便氣不打一處來，由是誕生那句名言——“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不過，漢代王充卻為宰予抱不平。《論衡》中有言:“晝寢之惡也，小惡也；朽木糞土，敗毀不可復成之物，大惡也。責小過以大惡，安能服人？”

當然，孔老夫子素來主張“有教無類”，并沒有全盤否定宰予。他說：“從我于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予、子貢；政事：冉有、子路；文學：子游、子夏。”這就是著名的“孔門十哲”，在言語一項中，宰予排在了子貢之前。后世也沒有抹殺宰予的精神，唐玄宗時他被追封為“齊侯”，宋代追封其為“臨沂公”，后改稱為“齊公”。明嘉靖九年，則追稱“先賢宰予”，從祀孔廟。

撫今追昔，沒有孔子的罵，何知春秋就有一位敢于質疑、獨立思考的先哲宰予呢？而敢于直面孔子之罵的宰予之問，對于當下的精神世界同樣是一種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