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大師明斯基，想冷凍自己

明斯基（1927年8月—2016年1月）是人工智能奠基人之一，參與了該領域標志性事件達特茅斯會議的組織。和會議另一主要組織者麥卡錫一樣，他也是普林斯頓大學的數學博士，兩人讀書時就相熟。明斯基的主業不是邏輯學，盡管他后來寫過計算理論的教科書，還培養過好幾個計算理論的博士，其中就有圖靈獎獲得者布魯姆。他早期對計算理論問題興趣強烈，并一手組建麻省理工學院的計算理論隊伍。明斯基一直認為計算理論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曾說人工智能就是先鋒派的計算機科學。他的老師塔克是數學世家，做非線性規劃和博弈論研究，多年擔任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主任。塔克另一名出色的學生納什后來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納什比明斯基小一歲，但比他早4年拿到博士學位。

明斯基生于美國紐約，在道德文化學會辦的學校讀中小學，這是一所主張世俗化的猶太人學校，奧本海默也在這里上過學。明斯基后來去了布朗克斯科學高中，這里的畢業生獲過9個諾貝爾獎、9個普利策獎、3個圖靈獎。1950年，明斯基獲哈佛大學數學學士學位，4年后，他獲普林斯頓大學數學博士學位，論文題目是《神經模擬強化系統的理論及其在大腦模型問題上的應用》，是關于神經網絡的。他晚年開玩笑說，記不清論文的內容了，極力開脫自己和神經網絡學科的關系。他回憶說是馮·諾伊曼和神經網絡先驅麥卡洛克啟發他研究神經網絡。當時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還有人找他麻煩，質疑說神經網絡的研究不算數學，倒是馮·諾伊曼力挺說：現在不算，但很快就得算。反諷的是，明斯基后來和神經網絡結下梁子。

1956年召開的達特茅斯會議的主題并非神經網絡，而是后來被稱為“物理符號系統”的東西。神經網絡派和符號派的區別有點像結構和功能之分，神經網絡派力圖模仿大腦，符號派則企圖用邏輯刻畫智能。明斯基后來在數學家所羅門諾夫的影響下，徹底轉向符號派。

當時康奈爾大學的羅森布拉特是神經網絡的代表人物。明斯基在一次會議上和他大吵，認為神經網絡不能解決人工智能的問題。隨后明斯基和同校另一位教授佩珀特合作出版影響巨大的《感知機：計算幾何學》，證明單層神經網絡不能解決簡單的邏輯問題，如XOR（異或），由此得出結論：神經網絡的能力有限。感知機的缺陷被明斯基以一種敵意的方式呈現出來，對羅森布拉特是致命打擊，原來的資助機構也逐漸停止對神經網絡研究的支持。1971年，羅森布拉特在43歲生日那天劃船時被淹死，很多人認為他是自殺。他和明斯基以前就有瓜葛。兩人是高中同學，互相嫉妒。明斯基負責的人工智能實驗室也在向美國國防部和海軍申請經費，和羅森布拉特是競爭關系。由于他和佩珀特對感知機的批判，兩人后來被神經網絡派稱為“魔鬼搭檔”。感知機失敗導致神經網絡研究式微，某種意義上也是人工智能第一次低潮的起因。

明斯基（左四）和麥卡錫（右二）是達特茅斯會議的主要組織者。

明斯基1988年在《感知機》一書再版時手寫“紀念羅森布拉特”。但受到過打壓的科學家認為明斯基不可原諒，后來神經網絡再度得勢后，這些人紛紛對他進行口誅筆伐。美國電氣電子工程師協會2004年設羅森布拉特獎，以表彰他在神經網絡領域的研究。從2006年開始的深度學習革命標志著神經網路派的勝利。隨著大語言模型的快速迭代，沒人再懷疑神經網絡的能力。

神經網絡派和符號派之分，讓人聯想起20世紀初物理學界馬赫和玻爾茲曼之爭，羅森布拉特之死也有點像玻爾茲曼的自殺。

除對人工智能貢獻有趣的思想外，明斯基也注重系統的實現。他喜歡演示，其個性為麻省理工學院人工智能實驗室的文化定了型。明斯基回憶，他在達特茅斯會議期間做了個幾何定理證明器的設計，并手動模擬證明等腰三角形的一個定理。1956年，IBM招募了剛畢業的物理學博士格蘭特來實現其幾何定理證明器。該項目1959年實現后，IBM削減了對AI的投入，砍掉該項目，理由是IBM不想給人以機器可替代人的印象，他們對AI的安全問題倒是挺先知先覺。

明斯基1968年在電影《2001太空漫游》發布會上曾放言說30年內機器智能將和人有一拼，1989年又預言20年內可解決自然語言處理。按他的說法，年輕學科一開始需要點“過度銷售”。明斯基的學生多從事學術。明斯基2012年對其學生、預言家、奇點理論炮制者庫茲韋爾說，他相信奇點的到來，可能就在有生之年。奇點即AI超越人類智能的顛覆點。明斯基沒能看到奇點的到來。他2016年去世，據庫茲韋爾說，為了等奇點，明斯基他老人家把自個兒冷凍了。

（作者單位：烏鎮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