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里·范沃森倫：綿延90年，中比漫畫“情緣”深長

漫畫是比利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謂比利時的“文化密碼”，無論是與漫畫相關的圖書、繪畫還是印有漫畫人物的T恤，都在比利時廣受歡迎。

從丁丁到藍精靈，從比利時男足的球衣到布魯塞爾街頭的涂鴉，從舉世聞名的大師埃爾熱到每年付印的數千萬冊作品，被視為“第九藝術”的漫畫，浸透在比利時社會的方方面面，是理解比利時文化的一大“密碼”，亦是比利時對外交流的一項重要文化產品。

在比利時漫畫走向世界的歷程中，與中國結下綿長情誼。1934年，正當盛年的埃爾熱結識在比利時研習藝術的中國留學生張充仁，兩位年輕人雖來自中歐兩端，卻在藝術理念上“惺惺相惜”，最終攜手創作漫畫名作《丁丁歷險記之藍蓮花》，當中“比利時記者丁丁”與“中國張”的故事伴隨一代又一代讀者流傳至今。

圖為今年6月，“中比動漫文化周”在布魯塞爾舉行，現場展出1981年埃爾熱（右一）與張充仁（左一）在比利時重逢的老照片。中新社記者 德永健 攝

以埃爾熱與張充仁的相識為起點，中比漫畫“情緣”至今整整走過90年。1983年，廣東電視臺引進電視動畫片《藍精靈》，主題曲《可愛的藍精靈》風靡全國。近年來，中比漫畫交流與合作向縱深發展，如2018年2月，“中國漫畫全景—漫畫中20世紀中國人的故事”展覽在比利時漫畫博物館舉行，150余幅中國經典漫畫作品與歐洲觀眾見面，其展覽規模多年未見。

今年6月，為紀念中比漫畫交流與合作90周年，“中比動漫文化周”在布魯塞爾舉行。展覽特設文獻區，追憶中比漫畫交往歷史，還邀請多次訪華的比利時漫畫博物館前館長費里·范沃森倫（Ferry Van Vosselen）、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美術學院前院長米歇爾·波德松（Michel Baudson）與中國漫畫家和藝術界人士同場對話，共敘友情。

今年6月，“中比動漫文化周”上，中比漫畫家和藝術界人士同場對話，共敘友情。中新社發 布魯塞爾中國文化中心 供圖

近日，中新社“東西問”記者專訪范沃森倫，探討中比漫畫交流與合作相關話題。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能否介紹一下比利時漫畫的歷史，以及漫畫在比利時文化中的重要地位？

范沃森倫：事實上比利時并非歐洲漫畫的“搖籃”，1900年以前，漫畫已經在德國出現，但1929年埃爾熱創作的《丁丁歷險記》問世后，由于在歐洲乃至全球取得巨大成功，比利時漫畫逐漸享譽全球。現在人們提到比利時，會想到巧克力、啤酒、薯條，還有就是漫畫。

位于比利時新魯汶的埃爾熱博物館。中新社記者 德永健 攝

漫畫是比利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謂比利時的“文化密碼”，無論是與漫畫相關的圖書、繪畫還是印有漫畫人物的T恤，都在比利時廣受歡迎。今年夏天歐洲杯舉行時，比利時男足的淺藍色球衣正是以丁丁為靈感，顯示出漫畫在比利時的巨大影響力。

中新社記者：埃爾熱堪稱比利時“國民漫畫家”，您如何看待他的作品以及成功的“秘訣”？

范沃森倫：我認為埃爾熱天賦過人，成功的背后有兩個原因：首先，與其他歐洲漫畫家相比，他的創作手法非常簡潔，漫畫界稱之為“清線風格”（La Ligne Claire，又稱“白描風格”），比如丁丁，小鼻子小嘴，形象很容易理解。當讀者看到丁丁，可以感覺自己就是丁丁，丁丁像是大家中的一員。

其次，埃爾熱是位“故事大王”，極為擅長講故事，作品設置的情節妙趣橫生，即使兒童都能讀懂，但吸引的讀者又不限于兒童，大人也很喜歡，這是了不起的成就。

1972年前后，在我漫畫創作的起步階段，我曾前往埃爾熱位于布魯塞爾的工作室拜訪他兩次。第一次他看完我的作品，告訴我工作室暫不缺人，但如果有空缺，他會錄用我，讓我備受鼓舞；第二次去時很多記者圍著他，我們只是打了個招呼。現在回想，這兩次見面讓我非常滿足。

漫畫是理解比利時文化的一大“密碼”，亦是比利時對外交流的一項重要文化產品。圖為今年7月，吉祥航空布魯塞爾直飛上海航線首航，航班旅客同比利時漫畫經典角色“藍精靈”合影留念。中新社記者 德永健 攝

中新社記者：1934年，埃爾熱與張充仁相識，兩人共同創作《丁丁歷險記之藍蓮花》，并結下深厚友誼，您如何看待埃爾熱與張充仁在藝術上的共鳴和彼此的情誼？

范沃森倫：據我了解，張充仁是非常優秀的藝術家，與埃爾熱共同創作《丁丁歷險記之藍蓮花》時，主要負責涉及中國的文字資料等，確保漫畫準確呈現當時中國的情況。1981年，張充仁訪問比利時，與埃爾熱時隔40多年后重逢，分開多年兩人依然是朋友。

作為一位名人和富翁，埃爾熱的生活是復雜的，外人很難得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埃爾熱曾在紀錄片中表示，遇到張充仁前，《丁丁歷險記》更像是“游戲”；遇到張充仁后，不僅打開眼界認識中國藝術，而且對自己的社會責任感有了更深的理解，或許這可以說明張充仁對埃爾熱的影響。

中新社記者：您多次訪問中國，2018年還作為比利時漫畫博物館館長，參與策劃比利時“中國漫畫全景”展覽，能否談談與中國漫畫界的交流和交往？

范沃森倫：我對中國漫畫界與西方漫畫界的交流互動很感興趣。當時為了策劃“中國漫畫全景”展覽，我和同事先去了北京，中國一位前輩漫畫家在家中設宴款待我們，他的妻子是一名京劇演員，席間唱了一段京劇，非常優美。對我而言，這是在接觸真實的中國，感覺溫暖又美好。

隨后我們去了廣州，見到了漫畫家金城。我記得在他的工作室，金城先用毛筆畫了幅畫，然后我也試著用毛筆畫了幅畫，我們像是在進行“藝術對話”，讓我想起埃爾熱與張充仁的交往。

今年9月，比利時布魯塞爾漫畫節舉行，一名觀眾在“中國館”瀏覽漫畫版《紅樓夢》。中新社記者 德永健 攝

中新社記者：站在90周年的起點，對于促進中比漫畫交流與合作，您有何建議？

范沃森倫：我認為西方漫畫家為了吸引眼球，更注重冒險、暴力等元素，中國漫畫家更注重內心的情感，還有一些漫畫家非常擅長創作幽默漫畫。中國人口眾多，富有天賦的漫畫人才不難找到。

要促進比中漫畫交流與合作，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其一是翻譯，雖然中國很多漫畫作品畫得很好，但如果只有中文版，外國讀者就看不懂書中的故事；其二是關注度，漫畫不是只供消遣的“兒童讀物”，同樣可以充當跨文化交流的橋梁。

與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相比，中國距離比利時更遠，需要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促進漫畫交流與合作。2018年比利時漫畫博物館舉辦“中國漫畫全景”展覽時，觀眾反響非常積極，或許可以再辦一場中國漫畫展覽，激發更多歐洲觀眾對中國漫畫的興趣。

受訪者簡介：

費里·范沃森倫。受訪者供圖

費里·范沃森倫（Ferry Van Vosselen），比利時知名漫畫家，比利時漫畫博物館前館長。多次訪問中國，致力于促進比中漫畫交流與合作。2018年參與策劃比利時“中國漫畫全景”展覽，今年6月出席“中比動漫文化周”，追憶中比綿延90年的“漫畫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