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詩中的海南

這個暑期，圍繞大唐才子追求夢想而展開的動畫片《長安三萬里》引發持續觀影熱潮，很多觀眾對“長安”充滿了向往之情。

有唐一代，充滿了繁華爛漫，有進長安者，亦有出長安者。李杜沒有來過海南，但也曾吟詠海南，李白嘆著“銅柱朱崖道路難，伏波橫海舊登壇”，杜甫也漫吟“朱崖著毫發，碧海吹衣裳”。

位于嶺南之南的珠崖是古代海南島的別稱，也寫作“珠厓”“朱崖”“朱厓”。據不完全統計，唐代被貶謫或者流放到海南的官員有七十多位，其中不乏能詩會賦的文人，將文化的種子播撒到海南。

貞觀年間，侍御史王義方（615年—669年）到儋州吉安縣（今昌江）任縣丞，在海南民族地區，設壇講學，傳授儒業，開了海南學校教育之先河。

唐代早期，在海南謫居數年的還有南巨川。他在肅宗朝任給事中（757年），曾出使吐蕃，后不知何事遷謫崖州，人生履歷很豐富。

賈至與盛唐核心詩人圈的李白、杜甫、高適、王維等人交往甚密，他給南巨川寫的送別詩《送南給事貶崖州》倒頗為跌宕起伏：“疇昔丹墀與鳳池，即今相見兩相悲。朱崖云夢三千里，欲別俱為慟哭時。”

后來，南巨川安然無恙回京，相聚后又是一場新的告別。賈至于是在詩作《重別南給事》嘆道：“謫宦三年尚未回，故人今日又重來。聞道崖州一千里，今朝須盡數千杯。”

海南離長安有多遠？對古人來說，崖州一千里，從此與友人怕是再難相見，所以才要須盡數千杯。

705年秋，曾受盛寵的宮廷應制詩人沈佺期被流放驩州（今屬越南）。他從長安出發，應該是路過了儋州，輾轉了一年才到貶所。他在詩作《初達驩州》中寫道：“水行儋耳國，陸行雕題藪。魂魄游鬼門，骸骨遺鯨口。”

沈佺期是奠定了唐代律詩體制的大才子，貶謫期間寫下不少熱力全開、膾炙人口的詩句，描述境況免不了提及海南。如，“銅柱威丹徼，朱崖鎮火陬。（《三日獨坐驩州思憶舊游》）”“雕題飛棟宇，儋耳間衣裳。（《答魑魅代書寄家人》）”。

和沈佺期齊名的宋之問也曾在詩作《早發韶州》中提到了海南，“珠厓天外郡，銅柱海南標。日夜清明少，春冬霧雨饒”。東漢伏波將軍馬援平定南越，曾在交趾立銅柱為界。孟浩然登樓遠眺，吟出“薊門天北畔，銅柱日南端”；張籍送友人南去，留下“天涯人去遠，嶺北水空流。夜市連銅柱，巢居屬象州”。這里的“銅柱”意象，是詩人心目中唐王朝力所能及的南方，只是海南有別于中原的風物中少了寒暑相催，多了雨霧氤氳。

849年，一代名相李德裕被貶到了崖州。李德裕常登高北望，望著回不去的長安，寫下《登崖州城作》：“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又作‘江山只恐人歸去，百匝千回繞郡城’）。”

一水之隔，家書難寄，李德裕在詩作《寄家書》中感慨：“瓊與中原隔，自然音信疏。天涯無去雁，船上有回書。一別五年外，相思萬里余。開緘更多感，老淚濕霜須。”

長安已成舊事，因而李商隱有詩《李衛公》慨嘆李德裕今非昔比的仕宦境遇：“絳紗弟子音塵絕，鸞鏡佳人舊會稀。今日致身歌舞地，木棉花暖鷓鴣飛。”曾經門庭若市，如今卻是好友親朋魚沉雁杳，但他仍有南國雍容綻放的木棉和天涯羈旅中的多情鷓鴣，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人生體驗呢？

（作者系海南工商職業學院思政課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