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導演韓延：拍完影片不再懼怕衰老

在拍攝了《滾蛋吧！腫瘤君》和《送你一朵小紅花》兩部講述年輕人跟疾病、死亡等關系的電影后，導演韓延把目光放在了老年人的愛情故事上。他執導的新片《我愛你！》豆瓣評分高達7.9分，上映10天收獲2.67億票房，讓老年題材電影不再是“票房毒藥”。

雖然是老年題材，但韓延不想把電影拍得老氣橫秋、暮氣沉沉，他希望用拍年輕人故事的鏡頭和手法來拍老年人的故事，也希望有更多的年輕觀眾來觀看，“我希望年輕觀眾在看的時候會想：有一天我老了，會不會像他們這樣有勇氣；或者反過來想，我現在還沒有老，我是不是已經沒有他們那么有勇氣了。”

片中人物源于偶遇的真實原型

《我愛你！》改編自韓國漫畫家姜草2007年的同名超人氣漫畫，該書聚焦中老年人蒼涼又美麗的戀情，感人至深。2011年，韓國導演秋昌民執導了同名電影，由李順載等人主演。

“早在四五年前我就想拍一部老人題材的電影，這幾年一直在生活中觀察和搜集素材。”韓延說，有一次有人給他推薦了姜草的漫畫《我愛你》，讓他突然有了創作沖動，“正好可以把我搜集到的素材融入進去，而這個漫畫也提供了很細微的人物細節，這是一個雙向奔赴的過程。”

電影《我愛你！》講述了三對老人之間的愛情故事。其中空巢老人常為戒（倪大紅飾）和拾廢品的孤寡老人李慧如（惠英紅飾）相愛的過程是故事的主線；年邁的謝定山（梁家輝飾）和罹患阿爾茨海默病的趙歡欣（葉童飾）夫妻倆是故事的副線；第三對是仇老師和陳校長的愛情故事，雖描寫較少，但也擴充了這部電影的故事維度。韓延說，這幾個人物一直以來都在自己的腦海里滾動，但都沒有最后定型，“就缺一個完整的故事能夠將他們串聯起來。”

有一段時間，韓延常常去一家醫院。他愛人去醫院里看望病人，他就在一家麥當勞店里等。每天早上六時左右，都會出現一個留著大胡子、長頭發，穿著馬甲和牛仔褲的老人，一看就非常有搖滾范兒。每次老人都挨著店里的廁所邊坐，只吃自己帶來的油條、鹵煮和二鍋頭。韓延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就一直在觀察他，想象他的故事。這個人物慢慢就取代了漫畫書中原來的角色，成為了現在《我愛你！》中的常為戒。

片中李慧如的人物原型來自一次巧合。韓延有一次帶著孩子去公園玩，在排“碰碰車”長隊時，他發現了一個獨自來玩的老太太，雖然工作人員一直在教她啟動，但她一直學不會，有五分鐘時間，她的“碰碰車”一直被周圍的“碰碰車”來回撞，而她的臉上掛著尷尬和無所適從的微笑，一下觸動了韓延，“她可能把一生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子女，自己這輩子并沒有真正開心過，但在這一刻，她的內心也許是快樂的。”韓延覺得，這個老太太就是自己要找的李慧如。他把這兩個人物放在一起，“好像故事已經可以發生了。”

關注老年人的愛情和精神世界

拍完《滾蛋吧！腫瘤君》《送你一朵小紅花》后，韓延覺得自己不再那么懼怕死亡，但卻開始有點恐懼衰老，“你可能會躲過疾病，死亡可能離你還很遠。但衰老每個人都躲不過去，它日復一日地在發生。周圍同齡人越來越回避年齡，不愿意過生日。倒退幾年，我絕對不會在路上駐足觀察一個老年人，但現在常常這么干。我一直想用一部電影來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衰老了，我會怎么樣？”

相比社會上最關注的老年人養老、贍養和醫療等話題，韓延最關注的卻是老年人的愛情生活，這也是他被姜草的漫畫吸引住的原因之一，“我想探討的是，人衰老了，是不是精神也要跟著老去，我們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去談愛情了，這個命題和漫畫的主題是不謀而合的。”

韓延之前找了不少編劇來寫這個故事，但他們一看老年題材，就自然而然把故事寫得老氣橫秋、緩慢冗長，這不是韓延想要的。另外，編劇們都還年輕，無法真正體會老年人的內心世界。韓延發現，即便跟生活中的老年人聊天，甚至是父母，對方有時也習慣用社會身份跟自己說話，“要真正了解老年人的內心，第一靠觀察，第二靠想象，第三靠剖析能力，是一件特別難的事。”

片名叫《我愛你！》很有講究。韓延認為，如果只是一部年輕人的愛情電影，“我愛你”這三個字可能只是表達愛情而已，“但當老年人的口中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一下子就有了多義性。就好像片中的常為戒，他可能以前從來都沒有說過這三個字，但當他到了人生暮年，遇到了李慧如，終于第一次鼓起勇氣說出時，就成為了一個愛的表達和勇氣的符號，而這也是本片最想表達的主題之一。”

除了愛情，《我愛你！》還關注老年人的精神世界。“我試圖去想，自己老去的時候，我們的精神世界到底如何去架構，我們如何把自己老去后的余生過好。我希望有一些老年觀眾看完電影后，會抽出時間來看望看望多年的老朋友，不要總在家里幫著看孩子，能從生活中抽離出來，找回曾經的自我狀態。”韓延說。

梁家輝推薦葉童出演

片中，倪大紅、梁家輝、惠英紅和葉童都貢獻了精彩的表演。韓延透露，惠英紅飾演李慧如是最早定下來的，“我在公園里看到的開碰碰車的老太太，就是這個形象，只有惠英紅能演出來。”而倪大紅也跟韓延在店里看到的老人很像。

第一次跟梁家輝視頻對話時，韓延就告訴他，自己就是想著他的這張臉來寫得謝定山這個角色，“尤其是想借助他的面部特寫來演謝定山最后離世的這場戲。”唯獨趙歡欣這個角色，韓延腦海中一直找不到合適人選。梁家輝及時向他推薦了葉童，他上網看了葉童的短視頻內容后，發現她的狀態保持得很好，很快就定了下來。

四位演員的表現讓韓延很省心，“這四位藝術家對于角色的把握，他們的敬業態度和對表演精益求精的追求，省去了很多麻煩，配合起來非常舒服。”

拍完電影后不再懼怕衰老

片中常為戒和李慧如在經歷過各種波折后，最后勇敢地走到了一起。而謝定山在發現了趙歡欣患癌癥晚期后，用看似慘烈的方式來守衛他們的愛情。對此，韓延認為，前者的愛情更加當下，而后者的愛情更傳統，更至死不渝。“可能因為歷史階段不同，時間長短不同，有時熾熱，有的深沉，但本質上并沒有不同。”

韓延把自己很欣賞的一種生命態度放在了常為戒身上。在影片結尾時，常為戒趕到李慧如居住的鄉下，當著她的面喊出了“我愛你”，并說“只要還沒蹬腿，那就得繼續躁”。為了后一句臺詞，韓延從開機前到整部影片拍攝快結束期間，一直都在琢磨，“我在車上寫，也在手機上寫，刪減了很多次。現在留下來的臺詞，雖然是借常為戒的口說給李慧如聽的，但也是我特別想對自己說的話。”

拍完電影后，韓延發現自己對于衰老已經不再那么懼怕了，因為他已經在電影中嘗試著給出了答案，“我甚至有點釋懷了。如果我的人生到了那個階段，還能像常為戒那樣灑脫勇敢，我覺得衰老也就沒有那么可怕。我希望這部電影給觀眾也能帶來這樣的思考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