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里娃的“足球老爹”

新華社石家莊12月9日電（記者杜一方）正值大雪節氣，位于太行山腹地的河北省涉縣薄霧升騰，寒氣逼人。距離縣城10多公里的索堡小學操場上，一場激烈的足球比賽正在進行。20多個孩子追逐著足球，吶喊聲、口哨聲與歡笑聲在山坳里交織回響，忽遠忽近。

“穩住往前帶，走走走，傳球……”操場邊，一個留著圓寸的瘦高男子時而“捶胸頓足”，時而扶腰立定，目不轉睛地看著操場上飛馳的孩子們。他是這所小學的體育教師兼足球教練，也是孩子們口中的“足球老爹”——楊田蔚。

因為熱愛

“我從小就對足球近乎癡狂，不吃飯、不睡覺也要踢，院子里的磚頭都被我拿來練繞樁，從小到大沒穿過一雙好鞋，那時踢球就是最大的快樂……”談及足球，36歲的楊田蔚眼里閃著光。

劇烈的腰腿疼令楊田蔚難以長久站立，但一見到學生和足球，他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生病的人。看著眼前苦練球技的孩子，楊田蔚臉上洋溢著滿足，足球飛旋，他的思緒也隨之飛回12年前。

2009年9月，懷揣著振興鄉村足球教育的夢想，剛剛大學畢業的楊田蔚回到了家鄉涉縣，成為一名鄉村特崗教師，負責體育課程教學。

“好不容易走出縣城，還跑進大山干嘛？”不少親戚朋友都不能理解。

那時楊田蔚剛滿24歲，最喜歡的事兒就是利用課余時間教孩子們踢球。校園里、房前屋后、村里小廣場上……到處都是楊老師與孩子們的嬉鬧聲，一扇窗向這些連球場都沒見過的山里娃徐徐打開。

犟得要命

孩子們興趣高漲，家長們卻議論紛紛，踢球不安全、容易受傷、影響學習成績等各種質疑紛至沓來。沒幾天，剛組建不久的“足球小隊”就被拆得七零八落。

“當時真有點心灰意冷，但我一想起孩子們追著要練球的熾熱眼神，心里就不得勁兒。”屬牛的楊田蔚犟得要命，他說為了孩子們也要拼一把。

為了說服家長讓孩子練球，楊田蔚挨家挨戶上門，保證不會影響學習成績。他自掏腰包給孩子們購買訓練裝備、隊服、足球鞋，承諾只在周末和寒暑假訓練，免費帶孩子到縣體育場訓練，不僅管吃管住，還為他們聘請專業的學科教師補習功課……

在楊田蔚的不懈努力下，2014年夏，一個19人的鄉村足球訓練小隊正式組建，這也是涉縣第一個鄉村小學足球隊。

“你這么辛苦，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就給孩子們改善下生活吧。”這支鄉村球隊逐漸變得小有名氣，一位家長硬要送來一頭羊，不少朋友和愛心人士也紛紛解囊相助。

即便如此，外出比賽經費還是緊張，為此楊田蔚每天悶悶不樂。當80多歲的奶奶得知他的心事后，悄悄把他叫到臥室，顫顫巍巍地從手帕里摸出幾千塊錢，這些是老人辛苦攢下來的“棺材本兒”。奶奶去世后，楊田蔚想起此事每每落淚。

走出山溝

靠在水泥地上刻苦練習，楊田蔚和他的足球小隊一起開啟了“加速”模式。短短幾年時間，他帶著一群山里娃把足球踢出了山溝溝。

在2016年涉縣第一屆中小學足球聯賽中，楊田蔚率領的索堡小學足球隊一舉拿下冠軍，后來他帶領孩子們在河北、河南、山西參加足球比賽，還成功考取了中國足協D級教練員資格證。

2018年，球隊在第四屆全國海峽兩岸校園足球邀請賽中獲得分區賽第五名。同年，索堡小學被評為河北省體育傳統項目學校（足球），2019年更是入選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特色學校。

12年來，楊田蔚為孩子們參賽訓練花費10多萬元，投入時間精力更是無數。先后有400多名孩子掌握了足球專業運動技能，將足球踢出了大山，實現了山里娃的“足球夢”。

在他悉心教導下，女子足球隊員殷舒麒憑借足球技能考進了市重點中學，多次代表邯鄲市參加國家和省市級比賽，2021年又有3名“足球小將”考進了縣重點中學。楊田蔚也先后榮獲“河北省優秀特崗教師”“河北省優秀裁判員”等榮譽稱號。

等我回來

2021年暑假，為幫孩子們在運動會中取得好成績，被確診為濾泡性淋巴瘤的楊田蔚拒絕了醫生讓其盡快住院治療的提議，忍著病痛帶隊堅持訓練了2個月。

當索堡小學足球隊第五次登上涉縣運動會青少年組足球比賽冠軍領獎臺，楊田蔚終于松了一口氣，連夜趕往石家莊住院治療。

“他這個人要強得很，啥事都想做出個名堂，經常兩三個月見不著人。”對于這個結婚第二天就跑去訓練，為了比賽連孩子都顧不上照看的丈夫，妻子錢瑞淼選擇一直默默支持。

“楊老師在嗎？我能不能叫你一聲爸爸啊，這么多年你陪伴我的時間比我父母都多，從你那里我學到了很多……”前不久，一條突如其來的短信讓這個硬錚錚的漢子濕了眼眶。

短信來自涉縣索堡中學初三學生徐鑫杰，足球對這個從一年級就跟著楊田蔚練球的孩子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一項體育競技，而是一種希望和寄托。楊田蔚教會了山里孩子什么是拼搏、團結和堅韌，也為他們認知山外的世界打開一扇窗。

“練足球更重要的是教會他們做人做事，更多人參與到鄉村足球事業中來，一定能幫助更多孩子走出大山。”8日夜，“足球老爹”楊田蔚和堂弟駕車前往北京，為下一步的化療和放療做準備，心里卻依舊放不下山里的那群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