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勇在做手術。受訪者供圖
3年前,一起惡性傷醫事件震動全國,讓陶勇這個名字被人熟知。
3年后,陶勇在社交媒體上曬出一張照片,他身著手術服,正專注投入手術。
“陶勇重新拿起手術刀”的消息,一時間沖上熱搜。
“小鎮做題家”出身、頂級學府畢業、博士生導師、主任醫師……陶勇是普通人逆襲的完美范本。然而,命運卻給了他重重一擊。在人生的至暗時刻,陶勇并沒有消極沉淪,而是拿起另一把更鋒利的“刀”。
近日,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眼科主任陶勇教授基于多年的慢性眼底疾病臨床診療經驗,與中國科學院過程工程研究所生化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馬光輝院士和魏煒研究員團隊合作,提出“類細胞”劑型新策略,并開展了眼底疾病治療的探索性研究。相關論文發表于《自然-生物醫學工程》。
突如其來的變故
陶勇與醫學結緣要從孩童時代說起。
1980年,陶勇出生于江西省南城縣的一個小鎮。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小鎮上很多人都曾飽受沙眼折磨。
10歲那年,陶勇陪母親去省城看病。當年幼的他看見醫生用一根極細的針從母親眼睛里挑出20多顆結石時,心里很不是滋味。從那時起,一顆學醫的種子就在陶勇心里生根發芽。
1997年,陶勇跨越1500公里,從小鎮考入北京醫科大學,10年后順利拿到博士學位。陶勇選擇的是極冷門的研究方向——葡萄膜炎領域。“葡萄膜炎是一種復雜的致盲性眼病,不管是用藥還是手術,都需要醫生有更開闊的視野,而不僅限于眼科專業。”陶勇說。
博士畢業后,陶勇選擇留在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眼科做主治醫師,35歲成為主任醫師,37歲擔任博士生導師。他一共發表了上百篇核心期刊論文,做過1.5萬臺眼科手術,最多的時候一天能做86臺,每臺只需5分鐘。
但一場意外像洪流般沖垮了陶勇本該順遂的人生。
2020年,陶勇正在看診時,一名兇手手持菜刀向他劈頭砍去。他的頭部中了3刀,更為嚴重的是手臂——神經、肌腱、血管斷裂。
救治兩周后,陶勇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的左手卻因傷勢過重,造成永久性損傷。這意味著陶勇可能再也無法拿起手術刀。
重啟歸來
陶勇并沒有一蹶不振。
他在自傳《目光》中寫道:“砍傷我的人,我相信法律會有公正的裁決,我沒有必要因為他的扭曲而扭曲自己,我選擇客觀面對;碰傷我的石頭,我沒有必要對它拳打腳踢,而是要搬開它,繼續前行。”
出院僅一個月,陶勇便恢復了出診。不能拿起手術刀的日子,陶勇并沒有閑著,而是潛心探索眼科醫學無限的可能性。
玻璃體視網膜疾病是臨床上一類常見的眼部疾病,通常會影響視力,嚴重者致盲。近年來,細胞療法作為一種安全而有效的治療手段,在臨床治療中的作用越來越突出,眼科也不例外。
細胞療法是指采用生物工程的方法獲取具有特定功能的細胞,并通過體外擴增、特殊培養等處理后,使這些細胞具有增強免疫、殺死病原體和腫瘤細胞等功能,從而達到治療某種疾病的目的。
但細胞療法的實施過程一直磕磕絆絆。例如體內細胞存活率低、病理環境下細胞表型不穩定、細胞產品保存條件苛刻等。
為破解這一系列難題,2020年5月,陶勇等人開始了初步的探索與實驗。
通常,臨床使用的細胞療法需要進行很長時間的細胞分離或培養工作,無法作為現成的產品進行使用。因此,他們開始思考利用外泌體等更為穩定的細胞分泌成分作為藥效組分,對眼部相關疾病進行治療。
陶勇解釋,他們使用的外泌體是一種細胞分泌的小囊泡,有報道稱細胞療法的益處涉及這種小囊泡,它里面包含了細胞內的蛋白、RNA、脂質等,在細胞通信和相互作用中發揮功能。
“我們的工作就是利用這種來源于細胞的小囊泡,將其裝載進具有很多孔洞的微球內并封裝起來,微球大小和細胞相近,且在體內環境中也能緩慢釋放外泌體,所以我們稱之為‘假細胞’。”陶勇在接受《中國科學報》采訪時說。
雖是“假細胞”,卻有真用處。
科研人員利用這個裝載外泌體的“假細胞”平臺,測試其在患有玻璃體視網膜疾病的小鼠和非人靈長類動物模型中的治療效果。
注射玻璃體后,包封小鼠間充質干細胞衍生的外泌體的微膠囊在下部玻璃體腔中沉降,避免了活細胞注射后懸浮于玻璃體腔而影響視線的問題。它們降解釋放外泌體的時間超過一個月,并使視網膜恢復到接近健康的厚度。
研究人員認為,這種可以凍干儲存的外泌體封裝微膠囊,可以為玻璃體視網膜疾病提供替代治療的選擇。
經過3年的打磨與不斷實驗,今年10月,論文正式見刊。這項成果為眼內細胞療法帶來了一種可替代的新思路。
重新拿起“手術刀”
如今,除了潛心科研,陶勇還將更多精力投入到科技成果轉化上。
“我意識到,通過分子診斷對疾病進行早期診斷和早期治療是趨勢和方向。于是,我用了10年時間進行眼內液精準檢測技術的開發和推廣,出版了這個領域的專著,牽頭出臺了專家共識,并且首次將眼內液檢測的內容寫進了兩本眼科學教材。”陶勇說。
目前,眼內液檢測技術已經通過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的科創中心進行轉化,并推廣到24個省份的700家醫院,幫助了近10萬名疑難眼病患者找到病因。
陶勇的導師黎曉新,是首批從國外引進玻璃體切割手術的先驅,陶勇深受導師影響。“她曾經和我說,‘我們這代人的使命是引進先進技術,你們這代人的使命是原創和輸出’。所以使命感也是我投入科研和轉化的動力之一。在這個過程中,看到自己實驗室的研究成果‘落在祖國大地上’,我有強烈的價值感。”
談及重新拿起手術刀,陶勇說:“我重新拿起的其實是科技這把‘手術刀’,做的是‘乘法’,通過技術推廣可以治療大批患者,效率和效果會提高很多。傳統的手術刀做的是‘加法’,只能一個病人一個病人地治,且花費高。”
“寧可架上藥生塵,不愿世間人得病”,天下無盲是陶勇至高至善的信仰。
陶勇表示,未來將開發工程化外泌體和小核酸藥物,實現眼底病的精準治療,并且要研發眼表疾病的快速檢測產品,繼續推動眼病的精準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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