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貧寒的他，
曾靠兩次“豪賭”逆轉人生，
這一次卻前途未卜……
近日，深耕畜牧業多年的“豬老二”正邦科技聲稱，自己“2022年預計虧損上百億”，以至于深交所都被驚動。
2月8日，隨著其對深交所關注函做出回復，正邦科技巨額虧損背后的更多細節曝光：2021年度，公司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虧損188億元，預計2022年度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虧損110億元至130億元。
正邦科技創始人是林印孫，也是虧損的主要負責人。
出身貧寒的他，曾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賭”對了兩次。每對一次，正邦科技的發展就跨入一個新階段。最風光時，林印孫甚至在年會上給優秀員工發豪車。
只是，“牌桌”上沒有常勝將軍。2020年的那個激進策略，正將他幾十年的基業拖入深淵。
“賭一把”
1964年，林印孫出生在江西臨川縣的某個山村。那里交通不便，距離最近的縣城有30公里山路，若走路去，早晨出發，傍晚才能到。
林印孫從小就幫家里干農活，除草、挑水，身邊全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親，30公里外的縣城已經是“外面的世界”。很多年后，他仍記得那里“天上有大太陽，連稻田里的水都曬得滾燙”。
“這不是人類文明的生產方式，我一定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中國農業的面貌。”這是林印孫2021年接受媒體采訪時的原話。
·林印孫
學生時代，林印孫的學習成績本不好，直到有一天，父親讓他做個選擇。
當時林父一臉嚴肅，問他“愿意繼續上學，還是學門手藝當木匠”。他想了想自己那些窮苦的親戚，決定繼續上學，去外面的世界闖闖。
后來，輟學的成了他姐姐。他不知道父親是怎么跟姐姐說的，更不知道姐姐是如何答應的。從那之后，他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開始發奮讀書。
1981年，林印孫考上了一所中專。在那個年代，這代表他畢業之后可以捧上“鐵飯碗”。
3年后，他從大米面粉加工專業畢業，被分配到臨川縣糧食局下屬的大米加工廠工作。入廠不到一年，同縣的飼料廠廠長申請調離，他便毛遂自薦成了這里的廠長。
前同事笑話他：“放棄福利好的大米加工廠，主動去飼料廠，這不明擺著從‘米缸’跳進‘糠筐’里？”
那年，林印孫20歲，當了廠長卻沒覺得風光。
不過，他不是一時腦熱，而是對飼料行業已有自己的見解：“當時，人們對于飼料的認識還停留在谷糠飼養的階段。”林印孫回憶，當年飼料1角多1斤，農民嫌貴。但飼料的營養比米糠高得多，可以大大降低養雞、養豬的成本。
“沒有其他辦法，我只能騎上自行車，天天下鄉推銷飼料，農民用我們的飼料不用先給錢，有了效果再給錢。”
這是一步險棋，農民們會不會覺得有效果，林印孫也不知道。
這是他人生第一場“豪賭”，幸而賭對了。“沒想到，新產品一投入市場就引起了農民的極大興趣。”
5年后，林印孫還清了飼料廠的外債，經營情況蒸蒸日上。
上世紀90年代，是屬于國企改制的年代，時代的紅利與塵埃同時灑在人們頭頂，幾家歡喜幾家愁。而林印孫，無疑是笑得最開心的那批人。
1994年，臨川飼料廠改制，變身為民營企業，林印孫成為真正的主人，眾望所歸。后來，他以此為基礎建立了正邦集團。
從此以后，林印孫將業務拓展至畜牧、食品、種植等產業，成了“先富起來”的人。
年會上發寶馬
豬肉是中國人最重要的動物蛋白來源，中國也是全球最大的豬肉消費國。
進入21世紀，改革開放的風越吹越勁，人們的錢包越來越鼓，對豬肉的需求也越來越大。一大批生豬養殖企業趕上了這個時代風口，比如林印孫和他的正邦。
2003年，借著正邦生產飼料和獸藥的先天優勢，林印孫砸重金買下了國家級江西養豬育種中心，正式進軍生豬養殖行業。
2007年8月，隨著生豬價格一路飆漲，正邦集團旗下飼料業務平臺正邦科技登陸深交所，成為江西省首家民營農業上市公司。
同年，林印孫以10億元財富首次進入胡潤富豪榜。
21世紀前20年，林印孫風光無兩。2017年年會，正邦集團用8輛寶馬X5和12輛豐田普拉多，重獎對公司有重大貢獻的員工，讓所有打工人羨慕不已。兩個月后，他在新華網特別訪談里喊出“提高農業人才待遇，為農業供給側改革留住人才”的口號。那幾年，在正邦工作成為許多人心中的夢想。
·獲得寶馬車獎勵的正邦員工。
這還不是林印孫的巔峰。
2018年，受非洲豬瘟影響，國內生豬產量滑坡，豬肉價格上漲。
就在豬瘟形勢不明，國內生豬養殖戶愁容滿面的時候，林印孫的“賭性”又上來了。他堅定認為“此行情多年不遇”，投入上億元引進了幾萬頭國外優質種豬。
林印孫又賭贏了。2019年，通過科學防控將豬瘟影響降到最低后，他享受到了豬肉價格飆升的紅利。
那年，正邦科技生豬出欄量接近1000萬頭，年凈利潤高達57億元，這個數據在行業內沖到全國第二，僅次于牧原；林印孫個人的身家也跟著暴漲到230億元，問鼎江西首富。
從一個農家小子到一省首富，林印孫靠著兩次人生的豪賭、時代的紅利以及個人的努力，完成了不可思議的人生逆轉。
2020年，林印孫為正邦喊出了“到2022年生豬出欄量超過1億頭，挺進世界500強”的目標。
之后，他將正邦科技的帥印交到了兒子林峰手中。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峰代父親發起沖鋒，他說：“向‘一億頭出欄’、挺進世界五百強雙目標奮進！”
沒想到僅過了一年，父子倆就折戟……
梭哈
林家父子是實干派，怎么喊就怎么干。2020年，正邦科技高價購買了大量母豬，集團員工數也超過了2萬人。
此時的正邦看起來欣欣向榮，但其實他們已站在深淵邊緣。
2021年，豬周期開始向下，擴產后的正邦科技像是挨了一記悶棍，經營情況開始俯沖向下。
所謂“豬周期”，是一種以豬肉價格為代表的經濟現象，具體表現為：豬肉價上漲，母豬存欄量增加，生豬供應增加，然后肉價下跌，大量淘汰母豬，生豬供應減少，肉價上漲，循環往復。
“正邦科技擴產的規模，遠超出了資金承受能力，就像是拉著整個公司梭哈。但豬周期難以精準預測，這次林印孫賭輸了。”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對《環球人物》記者分析道。
近期，正邦科技在公告中承認，自2021年以來，受國內生豬市場價格下滑及出欄戰略影響，公司陷入深度虧損。
“因為豬肉價格問題，正邦的生豬是虧損的，這造成了仔豬壓欄、仔豬死亡率增加。這些因素會讓正邦的資金鏈更加困難，最后連生豬育肥也無法保障，資金更難回流。目前，正邦陷入了惡性循環。”朱丹蓬說。
正邦科技的公告內容支持了這種分析。公告表示，2022年商品豬銷售價格較上年減少1.67元/公斤，為快速回籠資金，生豬提前出欄，使得正邦商品豬銷售均重由上年度126公斤/頭下降到96公斤/頭，下降約30公斤/頭，銷售均重與銷售價格的下降結合影響單頭收入下降650元左右。
據估算，2022年，正邦收入較2021年每月又減少了55億元左右。
“正邦當年沒有根據市場、行業發展規律，以及自身的綜合實力去制定戰略規劃，太冒進了。在當時市場情況不明的情況下，正邦的擴產有些盲目，是不科學、不精準、不合理的。”朱丹蓬直截了當地說。
如今，正邦若想扭轉局勢，恐怕要在堅持不倒的情況下等待時機。“控制成本、縮減產能、等待豬周期回升缺一不可”。
這些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殘酷無情的。
目前，正邦已經開始自救行動。據正邦科技公告，公司正主動縮減產能，整體生產規模大幅下降、閑置產能大幅上升。
2021年，正邦在職員工有22088人，而截至2022年底，其在職員工只剩8000人。
至于能否撐到豬周期回升，恐怕只有林印孫父子知道答案了。（作者：隋坤）
總監制： 呂 鴻
監 制： 張建魁
主 編： 許陳靜
編 審： 蘇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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