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產”的布林肯訪華

“衡量朋友真正的標準是行動，

而不是言語”。

今天（6月18日），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抵達北京，展開訪華行程。

布林肯訪問期間，雙方將就中美關系及共同關心的重要國際和地區問題交換意見，中方將闡明對中美關系的立場和關切，堅決維護自身利益。

今年以來，“布林肯訪華”多次成為話題。1月，美媒稱他將于2月初訪華，到了2月，稱訪華推遲。4月，美方再次釋放訪華意愿，但又沒了下文。

最終靴子落地是在6月14日晚。中國外交部在官網宣布，經中美雙方商定，布林肯將于6月18日至19日訪華。

布林肯終于實現訪華。這是美國國務卿2018年以來首次訪華，也是布林肯首次作為國務卿訪華。

中國的“熟面孔”

布林肯算得上中國“熟面孔”。8年前，他作為副國務卿首次訪華，當時奧巴馬任美國總統，拜登任副總統。

2015年2月，剛當上副國務卿的布林肯訪華，日程也是兩天。那次，他還搭火車從北京到了天津，參觀了中國企業。

彼時，奧巴馬政府正推動“亞太再平衡”戰略。布林肯的說辭是，該戰略要“建立穩定、富有成效和建設性的中美關系”。

在那次訪華中，布林肯稱，自己趕上了“再好不過的時機”。他說：“我們要深化合作，同時也要直面分歧。一起做生意要優先于為一些島礁與海域而爭爭吵吵。”

結束訪華后，他飛到日本，在東京發表了演講，用很長的篇幅介紹了中國之行，稱此前的2014年為美中關系“非凡的一年”，兩國“合作范圍擴大，程度加深”。

2021年，拜登上臺，布林肯任國務卿。

當年3月3日，他首次發表外交政策演講，提出美國外交政策的八大優先事務：新冠、經濟、民主、移民、同盟、氣候變化、科技與中國。他將中國稱作美國21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考驗”，是唯一能對現有國際秩序構成“挑戰”的國家。

外界對此的解讀是：拜登政府將基本延續特朗普時期的對華政策，將中國視為美國的最大戰略競爭對手。

·布林肯。

“布林肯是拜登外交團隊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為拜登政府提出了對華‘三分法’：該對抗就對抗，該競爭就競爭，該合作就合作。” 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孫成昊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兩年多來，拜登政府表現出了這種‘兩面性’，美方對華言行充滿矛盾：一方面強調要為中美關系建立‘護欄’，另一方面又在涉臺、印太戰略以及高科技產供鏈等領域不斷挑釁。”

所謂“三分法”中，“競爭”是關鍵詞。在布林肯的推動下，拜登政府為中美關系定性——競爭是主流。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刁大明說，美方的“競爭”，實際上是泛化國家安全概念，大搞非法單邊制裁、長臂管轄和脫鉤斷鏈，嚴重損害中國企業正當權益，無理剝奪別國發展權利，這不是“負責任的競爭”，而是無底線的打壓遏制。

上任國務卿后，布林肯在人權、涉港、涉疆等議題上，多次對中國加以指責，發表“中國威脅論”“抗衡中國論”。

談到臺灣問題時，他稱美國堅定奉行一個中國原則，不支持“臺獨”，但又說“來自北京日益增長的脅迫威脅到臺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

疫情期間，布林肯指責中國“疫情通報不透明”。美國網民就此的留言中，點贊最高的評論卻是：美國在疫情的任何階段，都沒有采取“必要措施”。

今年6月1日，“香會”召開前，布林肯又稱中國戰機在南海“國際空域”以“不專業”方式攔截美偵察機，以圖將當前雙邊關系遭遇困難的責任推給中方。當日，多名中外學者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中國希望為地區合作貢獻力量，是美國企圖在亞太煽動對抗。

·布林肯。

事實上，今年2月“氣球事件”后，中美關系陷入了一個非常緊張的狀況。中方一直秉承愿意對話的態度，但美方無端指責中國，并無對話誠意。

近期，中美雙方接觸有所增加。當地時間5月10日至1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同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在奧地利維也納舉行會晤。雙方就推動中美關系排除障礙、止跌企穩進行了坦誠、深入、實質性、建設性的討論。

6月14日，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應約同布林肯通電話。秦剛指出，年初以來，中美關系遭遇新的困難和挑戰，責任是清楚的。中方始終遵循習近平主席提出的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原則看待和處理中美關系。

秦剛就臺灣問題等中方核心關切闡明了嚴正立場，強調美方應予尊重，停止干涉中國內政，停止以競爭為名損害中方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希望美方采取實際行動，落實兩國元首巴厘島會晤重要共識及美方有關承諾，同中方相向而行，有效管控分歧、促進交流合作，推動中美關系止跌企穩，重回健康穩定發展軌道。

美國的“老外交”

布林肯今年61歲。有媒體評價：“布林肯是謹言慎行的老外交官。他思路清晰、邏輯縝密、不露鋒芒，但其實并不好打交道”。

2015年布林肯訪華，有位隨行的記者覺得他彬彬有禮，活動結束后會跟身邊每一位工作人員握手致謝。但一旦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就會老練地“打太極”，不給人留話柄。

布林肯來自美國紐約的一個猶太裔家庭，父親是民主黨大金主，當過美國駐匈牙利大使，叔叔曾任美國駐比利時大使。布林肯9歲時，父母離異。母親與一個波蘭裔律師結婚后，布林肯隨母移居巴黎。

布林肯從小喜歡音樂和電影，組建過搖滾樂隊。如今藝術仍是他的愛好之一。他會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自己抱著吉他演奏的視頻，還曾向中國記者稱贊：“張藝謀的電影拍得很美。”

·“吉他手”布林肯。

邁入政壇是在1994年。在繼父引薦下，31歲的布林肯進入克林頓政府，從外交政策演講稿撰寫人一路做到總統特別助理兼歐洲事務高級主任。

2001年，小布什搬進白宮。次年，布林肯開始了他作為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民主黨幕僚長的6年任期。

拜登曾經兩次出任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2001-2003年和2007-2009年），與布林肯有密切的交集。當時奧巴馬也是參議員。這為布林肯日后成為奧巴馬、拜登的“兩朝紅人”奠定了基礎。

2007年，拜登競爭總統大選黨內提名，布林肯曾為他助陣。那一次，黨內勝出的是奧巴馬。

兩年后，贏得大選的奧巴馬上臺，拜登成為副總統。布林肯開始為白宮效力，出任奧巴馬的副國家安全事務助理。2011年美軍特種部隊襲殺本·拉登，奧巴馬在白宮戰情室看直播的“名場面”里就有布林肯。

·奧巴馬在白宮戰情室看襲殺本·拉登的直播，后排右二為布林肯。

2015年，布林肯當上副國務卿。

2017年，特朗普以共和黨人身份入主白宮。布林肯離開政壇，成立了一家戰略咨詢公司和一家私募股權公司，許多美國軍工企業都是他的客戶。

2020年，拜登勝選，布林肯放下手頭工作，直奔華盛頓，再次加入拜登團隊。拜登剛就職，布林肯就被提名為國務卿。

·布林肯（右）與拜登。

孫成昊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布林肯擁有較豐富的政策經驗。“在奧巴馬執政時期，布林肯協助制定了美對阿富汗、巴基斯坦的政策，也是推動打擊ISIS極端組織、達成伊朗核協議的‘幕后謀臣’。他還支持2011年美國對敘利亞的軍事干預，被稱為‘政府起草敘利亞政策的重要人物之一’。”布林肯曾說：“武力可以成為有效外交的必要輔助。”

事實上，國際關系學者認為，布林肯并非中國問題專家，而是更精專于整體的外交戰略與歐洲事務。

在那場上任之初的演講“首秀”中，布林肯還強調了“美國回歸”。

“特朗普干了4年，美國與盟友關系出現大倒退。布林肯上任后提出，美國應重視同盟關系。他開始在世界舞臺上頻頻亮相，聯絡被特朗普激怒的盟友，試圖修復關系，以應對‘共同的敵人——俄羅斯與中國’。”孫成昊說。

“衡量朋友真正的標準是行動”

為逼迫“盟友”選邊站，美國曾陷入巨大丑聞漩渦。

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布林肯，曾將其畢業論文擴展為一本專著，題為《盟友戰盟友：美國、歐洲和西伯利亞管道危機》。他在書中寫下了上世紀80年代初，美歐是如何因蘇聯一條向歐洲輸送天然氣的管道“斗氣”的，里根政府又是如何對這個項目進行制裁的。

1982年，這條管道發生了強烈爆炸，40年后，歷史“奇跡般重演”。2022年9月，俄羅斯向歐洲輸送天然氣的“北溪”管道遭遇爆炸。事件發生至今已8個多月，調查進展十分緩慢。美國默不作聲，令人感到意外。

一周前，布林肯訪問中東盟友沙特、出席美國—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部長級會議時，也被“潑了冷水”。在利雅得，他與沙特王儲薩勒曼會晤，雙方從巴以問題聊到地區安全，從石油價格聊到清潔能源，議題頗多。

·布林肯（左）與薩勒曼。

沙特外交大臣費薩爾的一番話，反“將”了布林肯一軍。費薩爾談到對華關系的重要性時，說“中國是我們最大的貿易伙伴”，中沙合作“可能會進一步加強”。

布林肯在與費薩爾共同會見記者時則表示，美國“不要求任何人在中美之間做出選擇”，但又補充，“但我認為美國仍然是該地區（中東）大多數國家的首選合作伙伴”。

拜登執政以來，推行的“價值觀外交”將沙特視為另類，沙特則堅持戰略自主，這使得美沙關系變得緊張。《紐約時報》稱，拜登一直在試圖“挽回”沙特，布林肯此訪就是為此做出的“最明顯的努力”。

不過，沙特如今已用行動表明，這個中東大國不會把自己的利益置于美國利益之下。布林肯訪問沙特時，半島電視臺發表了一篇題為《中東：再見美國，你好中國？》的評論文章，稱中東早已“看透美國”。

美歐之間的“裂痕”也是如此。在與歐洲國家領導人的會晤中，布林肯不斷強調“美國回來了”，說“美國與歐盟之間的合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重要。”

然而實際上，美歐地位并不對等。

法國總統馬克龍曾公開抱怨，美國賣給歐洲的天然氣價格比美國本土市場售價高出3至4倍。法國《世界報》文章稱，美國對待歐洲冷酷無情，為了自身利益，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歐洲利益。

美國對華發動的“芯片戰”等經濟打壓，更讓盟友苦不堪言。比如，華盛頓要求韓國限制對華出口芯片，而中國是韓國芯片出口的主要市場，這一來韓企業務大幅下滑，韓方一直在要求美方放松出口管制。

美國財長耶倫不久前在美國國會的相關聽證會上表示，“我們和中國都能從盡可能開放的貿易和投資中獲益，試圖與中國脫鉤將是災難性的。”這是美國國內的理性聲音。

此前，布林肯這樣談到訪華之旅：“激烈的競爭需要持續的外交，以確保競爭不會演變成對抗或沖突”“這也是全世界對美國和中國的期望所在。”

·布林肯

對布林肯表態中有積極意義的地方，中方都會注意到。當然，中方更關注美國怎么做。

在布林肯做出“不要求任何人在中美之間做出選擇”的表態后，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表示，希望美國駐世界各地的外交機構切實執行布林肯國務卿這個承諾，真正以開放包容心態看待各國發展對華關系，停止四處打壓華為等中國企業，停止脅迫盟友限制對華芯片出口，停止以利益為誘餌逼迫他國放棄推進對華合作，停止散布中國“債務陷阱”等虛假信息。

正如汪文斌引述美國開國總統華盛頓的話：“衡量朋友真正的標準是行動，而不是言語”。中方關心美國怎么說，更關心美國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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