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唐麗君,早年在東方衛視任職,“操盤”了多屆上海電視電影節的舉辦,帶著30多個人的核心員工,指揮2000多名志愿者,在文廣集團的全力支持下,兩個禮拜做240多個活動。她擅長應對這種“極限挑戰”。后來,她成為獨立制片人,第一次出手,就做出了2015年絕對的爆款劇《花千骨》。
《花千骨》劇照
2014年,機緣巧合之下,唐麗君選擇了廣西崇左作為《花千骨》的重要外景地。這里具有天然喀斯特地貌,自然風景非常迷人,特別有仙俠氣質。但決定在崇左拍攝之后,也是面臨很多挑戰,當地沒有專業的攝影棚,沒有配套的服化道具、攝影設備,沒有群演,整個拍攝過程是很辛苦的,“我們咬著牙在那里拍了一個月”。
@廣西文化和旅游廳 推廣《花千骨》長留仙境拍攝地崇左。
美麗鄉村+東盟文化賦能經濟
《花千骨》播出大火,為廣西崇左的旅游文化建設帶來新氣象。明仕田園、德天瀑布、龍宮仙境變身成為網紅打卡地,劇集播出當年,游客量高達450余萬,同比增長近28.38%,旅游綜合收入達33.26億元,同步增長46.91%。“但這個數字,到了第二年是增長百分之二十三點幾,到第三年就下降為百分之十六點幾,為什么?因為它后面沒有別的戲去那里拍攝了。”唐麗君說道。
2019年,在與崇左當地相關政府部門商談之后,唐麗君再次給了自己一次“極限挑戰”:她開始構想,發揮崇左的地理區位優勢和協同優勢,建立一個既面向國內,又面向東盟國家的影視基地。“仙俠、武俠、奇幻、神話這四類題材影視劇,是我們在東南亞市場的優勢題材。”唐麗君表示,“將崇左定位為這類優勢題材的創作拍攝基地,不只是我們拍的劇走向東南亞市場,我們也希望吸引東南亞的同行們,來這里拍攝他們的項目。同樣,我們不僅希望吸引國內的年輕受眾來這里旅游,我們希望東南亞的觀眾也會因為喜歡這類影視作品而前來旅游消費。”把美麗鄉村的建設,與東盟文化賦能經濟的作用發揮出來,進行“全域影視化”,這是唐麗君對于崇左的美好愿景。
《花千骨》登陸日本FOD平臺
在全球疫情大背景下,敢于設想建立一個以“跨國交流合作”為愿景的影視基地,無疑是非常大膽的。這些年,唐麗君的自信,一直來自于她多年對海外一線影視創制作團隊、影視平臺的了解和熟悉,以及對全球影視行業動向的前瞻觀察。
以前做電影、電視節,唐麗君就非常了解“老外”市場對中國文化的興趣點。做《花千骨》的時候,她提出了一個“現代水墨畫風”的概念,這個對海外市場針對性很強的美學概念,果然在國際上引起關注,該劇在東南亞多個國家風靡一時,引發收視熱潮。
“在亞洲國家,‘國劇出海’越來越多了,不僅僅是古裝劇,我們的都市劇也在走出國門。但我覺得這還遠遠不夠。除了亞洲以外,我們還需要向歐美市場擴大。”說到‘國劇出海’的話題,唐麗君袒露她對此的“野望”。
她提到最近Netflix將制作劇版《三體》的消息,“看到《三體》這樣的優秀作品,能在歐美市場引起關注,除了作品本身的出色之外,我認為這跟中國實力的增強,尤其是科技實力的增強是有關系的。我預計,行業內很有可能會出現中國科幻影視劇的熱潮,可能會出現很多‘科幻+其他元素’的作品,這種類型劇會成為一個市場的風口,如果我們能把握好這個熱潮,輸出優質作品,我們甚至有機會影響歐美的主流市場。同時由于修仙小說在歐美市場開始流行,古裝仙俠、修真劇可能會迎來一個新突破。我認為我們可以開始探索和布局了。”
打開海外市場,講好中國故事
除了看來穩步前進的現狀和充滿可能性的機遇,“國劇出海”如今面對的挑戰,到底是什么?唐麗君認為,一直在各種探討“出海”問題的場合中被提起的,“把中國故事講給世界聽”這句話里,“講”的方式,有時候比“故事”本身更重要。“如何去包裝你的故事?你要怎么去讓西方文化語境中的觀眾、平臺被我們的故事吸引?”
當年負責上海電影節的時候,唐麗君和同事們會“培訓”來參加創投的青年電影人:用最短的時間,把你電影的核心理念或者核心故事講清楚。“實際上投資人選不選擇你這個項目的決定時間,就是30秒到一分鐘,可能投資人從電梯走到汽車的那一瞬間,你不能吸引到他,這個機會就稍縱即逝了。”唐麗君認為,國劇出海也好,跨國影視合作也好,同樣如此。她舉例昆曲名家張軍,把《牡丹亭》帶到歐洲的時候,他說這個故事是“東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西方觀眾頓時就明白該如何看待這個故事了。
除了“講”的方式,唐麗君認為,國劇出海另一個關鍵是創作中的國際化視野。2015年,帶著《花千骨》十幾分鐘的長片花,唐麗君到戛納電視節做了推廣。“看了以后,有幾個外國朋友就給我提了意見,他們說為什么男女主人公的愛情那么隱忍,那么虐,但他們就是不告訴對方?這種情感表達不是西方人的方式。”這種文化差異造成的隔閡,歸根結底對創作者們提出了高要求,要想劇集真正“走出去”,不但要理解我們自己的傳統文化,同時了解西方文化的歷史,全球文化的發展,“我們在影視創作上才能知己知彼,并且打開新的思路。”
唐麗君提出一個創作思路,她認為,未來的影視創作上內容越年輕化的,某種程度上,它的表達也會越國際化。“互聯網時代,年輕人不僅對新鮮事物強烈敏感,還有包容接受全球文化的習慣,同時他們也喜歡分享和表達,年輕人是全球信息思想交流無障礙的。而年輕人面對的問題,思考的內容,在全球化大背景下,也具有相似性。越是年輕化的內容,或許越容易得到海外年輕觀眾的共鳴和喜愛。”
提及這幾年國內的跨國合作影視項目,口碑或票房敗北的,并不少見,甚至給觀眾帶來了“跨國合拍必是爛片”的糟糕印象。談及此,唐麗君認為,“那些嘗試是非常值得的,是勇敢的,也是我們行業逐漸進入跨國深度合作的進程中,一些有益的探索,給我們全行業提供了經驗。”
唐麗君承認,影視創作跨國合作很難,首先一定要分清主打市場是國內還是國外,以哪個為主,就以哪個來進行創作,“你想兩者兼顧的話,最后可能兩個市場都不靠。”而如果要主打海外市場,那就可能涉及到國內外影視劇創作尺度、審查標準不同的問題,提到近年來在Netflix上風靡一時的幾部話題韓劇,唐麗君有些無奈,“你說海外觀眾看多了那種極致表達的作品,再看我們一些特別溫吞的作品,怎么看得下去?”
“目前我們在海外市場上,面臨的競爭環境是蠻兇險的,不只是創制作端努力,可能還需要社會方方面面形成合力,各方都要考慮,如何才能讓我們的影視作品有更多走出去的優勢。”
年輕編劇要有打磨原創的耐心
采訪最后,既然聊到影視劇創制作,那么國內外近年來,原創項目少,IP改編、經典IP翻拍大行其道,就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唐麗君坦言,在短視頻沖擊下,全球的長視頻創制作都面臨很大挑戰,“爆款越來越難出了”。
“IP至少能提供一些市場數據作為項目可行性的支撐,相對來說是一個避險品種,制作方和平臺為了生產,倚重IP可以理解。但要注意,年輕人的喜好和追逐的事物,迭代非常快,買的IP,看到的數據,它是有滯后性的,等你買回來以后,可能你會發現這內容這幾年已經不流行了,你想等一等吧,但IP的授權是有時限的,你這幾年不拍,那就浪費掉了。所以IP確實也是一把雙刃劍。”
同時,唐麗君認為,在創作端,越是倚重IP改編,原創的力量就會越匱乏。“我舉個例子,如果這個人一直去改文章,你叫他寫文章,他可能就不會寫了。”唐麗君坦言,她的團隊這幾年在打磨好幾部原創作品,但“推起來太難了”。“比如有個原創劇本寫了三年了,中年以上的人都喜歡,因為編劇就是中年人,但年輕受眾不買賬,那我們繼續往下推就要跟年輕編劇一起來磨,但很多年輕編劇不太愿意寫原創,他們很多人職業生涯中只做IP改編。他們也有困惑:我也要生存,你讓我弄一個原創,平臺過會的時候老通不過,幾年時間耗在里面。而我去做IP改編,很快能掙到錢,原創實在性價比不高。”
“我們需要年輕編劇愿意去深入生活,花更多的時間、精力,去耐心打磨一個原創作品。但我們要明白,這份‘耐心’,實際上需要平臺、制作公司、主管單位以及觀眾的共同支持,才有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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