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征：為未來20年“準備”演員和觀眾

擔任北京人藝副院長，剛過59歲生日的馮遠征，開始思考更長遠的事兒。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在上一代電視觀眾和這一代互聯網原住民中，馮遠征都擁有很高人氣。他是著名演員，一部20年前的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已成集體記憶；但20多年來，他更多出現的地方，是北京人藝的話劇舞臺。

擔任北京人藝副院長，剛過59歲生日的馮遠征，開始思考更長遠的事兒。近日，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專訪時，馮遠征說：“未來五年，北京人藝有大批60后人員要退休。最近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著力培養年輕人、打造年輕人的天下。”

馮遠征

中青報·中青網：現在很多年輕人會把去劇場看戲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北京人藝如何吸引年輕觀眾？

馮遠征：來北京人藝看戲的，除了“鐵桿老粉”，還有一大批年輕觀眾，有90后甚至00后。人藝不僅有人才的傳承，還有觀眾的傳承。

我們會不斷創作新的劇目。今年，我們在北京國際戲劇中心建成了曹禺劇場，開篇就是曹禺先生的三個戲，我導的《日出》、濮存昕導的《雷雨》、青年導演閆銳導的《原野》。特別巧合的是，三個戲的主演都是1997年出生的，97年的陳白露、97年的周萍、97年的金子。

排新版《雷雨》的時候，我們一度擔心觀眾是否能接受，結果發現來看戲的90后00后特別多。年輕觀眾來看戲，就像來一個“網紅打卡地”，他們會先拍照、參觀新劇場，然后去看新戲，而且上座率非常高。

年輕觀眾對我們很寬容，他們不挑哪個名演員，而是真正來看人藝的戲，這個理念特別好。這讓我覺得，在觀眾方面，人藝有了希望，我們未來的觀眾群就在那兒，觀眾和演員可以一起成長，相伴走過幾十年。

當然，我們在藝術上要保持高水準。現在年輕人的欣賞水平很高，他們在互聯網上被那么多的優秀作品熏陶，眼光獨到。

中青報·中青網：年輕演員在演繹經典劇目的時候，和上一代演員相比，有什么不同？

馮遠征：不同就是（年輕演員）表演經驗還不夠吧，會生澀一些。但我覺得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青春，能夠在這樣青春的時候，在舞臺上留下身影，對他們一輩子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也年輕過，我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有沖勁兒、最有闖勁兒。我是2013年到大學授課，才真正接觸90后孩子，我一直對90后充滿期望。給他們排戲，只要規范他們就行了，對于他們的學習，不用過分擔心，他們比我那一代人見識廣得多。

中青報·中青網：現在強調“德藝雙馨”，此前也有過年輕演員“沉”不下去、“待”不住的討論，你怎么看？

馮遠征：我一直跟年輕人強調，德藝雙馨，德在前藝在后，一個德行不好的人到了舞臺上，演戲也不會好。演員要規范自己，要有道德底線和職業操守。我們小時候上學，老藝術家給我們講一句話：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演戲。說起來好像挺簡單的，但能不能一輩子做到這個標準？

前些年，有的年輕人被利益所惑、流量所動，如何讓他們再回到舞臺踏踏實實演戲，需要我們做一些引導工作。我給他們上課或者談話的時候就說，如果你想做明星，就不必談了，你去造緋聞、上頭條就可以了；如果你想做一個好演員，我會告訴你如何去做。

中青報·中青網：你怎么看待傳承和創新的關系？

馮遠征：傳承不是克隆，傳承更多的是精神。比如，北京人藝說“戲比天大”，從字面上，戲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比天大；但是在劇場，拉開大幕，真的是天大的事都不如戲重要。年輕人一開始也許只是從字面上理解，要真正深入骨髓，需要前輩藝術家的言傳身教。

“戲比天大”，是藝術工作者對戲的態度。我一直跟孩子們講，人藝的排練廳不是“殿堂”。為什么不是，因為我們的排戲過程可能會很枯燥，休息的時候也會談八卦、談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么，這就是生活，這就是我們工作的地方。但是，真正到了要演出的時候，我又會把他們叫到一起，告訴他們，這里就是“殿堂”，你不能玩手機、不能忘詞兒、不能耽誤戲，你是在完成一部作品。

所以，傳承最重要的是精神，而發展最重要的是創新，怎樣用一種新的方式展現在舞臺上，讓觀眾覺得人藝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劇院，也讓臺上臺下的年輕人知道，往前走才最重要。

北京人藝其實有著創新的傳統，中國第一個小劇場話劇《絕對信號》、最早的一批先鋒戲劇《野人》《車站》，都在這里誕生。曹禺劇場的三個開幕大戲，也完全不同于人藝以往作品，有著非常強烈的創新意識。

中青報·中青網：對北京人藝的未來有什么計劃？

馮遠征：我們現在有5個劇場，如何讓劇場每天晚上有戲演不至于演員荒，需要150~160個演員，也就是需要在現有基礎上增加40~50個演員。從演員梯隊建設上來說，我們現在著力培養的已經從80后到90后、00后，他們在20年后是40多歲，正是話劇演員的黃金年齡。我們在為未來的20年做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