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青年鋼琴演奏家萬捷旎與新成立的無錫交響樂團合作演出了“致敬貝多芬專場音樂會”。這是她2024年的首場音樂會。在歲末年初音樂會扎堆的檔口，推掉眾多演出邀約，原來是作為海南島國際音樂節藝術總監的萬捷旎還有后續工作在忙。在2023年最后一個月，首屆海南島國際音樂節橫空出世，給萬捷旎的2023年畫了一個完美句號。
與95后的萬捷旎面對而坐，她的乖巧、柔美以及一絲絲羞澀，都很難讓人把她與藝術總監這個身份掛鉤。但當被問及首屆海南島國際音樂節，萬捷旎仿佛立刻切換到了總監模式，從策劃到落地，從初心到未來……侃侃而談、從容不迫。
首辦音樂節，竟然請到梵志登
指揮家梵志登與萬捷旎在開幕式音樂會上
作為海南本土打造的第一個國際音樂盛事，2023海南島國際音樂節為觀眾帶來多場音樂演出與音樂文化交流活動。首次舉辦便云集了梵志登、呂思清、王健等眾多名家，點燃了整個海南島的音樂基因。作為首屆海南島國際音樂節發起人、藝術總監，萬捷旎感慨萬千：“音樂節這個項目從創意到策劃再到實施落地，歷經整整三年。我希望在這個有海風有椰林的島嶼上，讓大海的廣闊激發音樂的浪花。”萬捷旎不希望海南島國際音樂節只有正襟危坐的交響樂，整個策劃以交響樂開場，以爵士樂落幕。一個月的時間里，室內樂、大提琴獨奏、聲樂跨界以及遍布海南島各處的快閃，讓這座開放的島嶼處處蕩漾著音樂的歡樂。這就是萬總監的理念——“走出演奏廳，把音樂融入城市生活，讓音樂和城市同頻呼吸，對話經典。”
開幕式上，萬捷旎與指揮家梵志登率領的海南島國際音樂節節日樂團合作了貝多芬《艾格蒙特序曲》《c小調第五交響曲》等精彩曲目。經常與團隊開會到后半夜的萬捷旎，第二天一早總能準時、精神抖擻地出現在排練廳，忘我的工作態度讓團隊差點忘記她也要登臺演出。
對于首屆音樂節能請來梵志登這樣的國際大咖，萬捷旎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梵志登的檔期一直排到了2027年，是世界上最忙碌的指揮之一，當時決定邀請他的時候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因為海南島、海口對于一個國際知名指揮大師來說并不是一個熟悉的地名，而且梵志登同時在香港管弦樂團、首爾愛樂樂團、紐約愛樂樂團擔任藝術總監，工作行程非常忙碌的他，也從未有給一個剛剛創辦的音樂節節日樂團擔任指揮的經歷。”萬捷旎做了一個二十多頁的PPT，從藝術、地理位置以及國家政策三個層面向大師詳細呈現了海南島國際音樂節的創辦理念和思考，以及他們策劃的沉浸式音樂會。她在PPT中，還特意插入了一頁地圖，專門在上面畫出了香港、海口的位置，并且根據大師的行程查詢了從香港到海口的航班信息。“當時大師正在廣州演出，第一反應是果斷拒絕。在他排練結束的間隙，我又給大師和他的經紀人打了三個電話，那是一次非常艱難的談判。”萬捷旎在焦急等待大師最終回復的同時，也在著手備選方案。“大師和他的經紀人或許被我的堅持打動了，最后答應了我們的邀約。”當萬捷旎手捧鮮花，在海口美蘭機場迎接梵志登時，那一刻她太興奮了，“過程艱難但是結果美好。總之，他來了！”
海南島國際音樂節讓萬捷旎從鋼琴家變成了藝術總監，可謂其人生中一次全新體驗。“辦一個音樂節怎么有這么多的事情！”不自覺提高了音量的萬捷旎“吐槽”后，又一臉認真地總結道，“以前，我作為演奏者，只需面對作品、樂團、指揮以及觀眾，演出背后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不需要也沒機會知道。通過這次音樂節，我刷新了太多的認知。安排演出、對接藝術家、場地協調、預算控制、備選方案……甚至連鋼琴家選什么品牌的琴都要開會決策。這些大情小事讓我重新審視我所在的音樂行業，我切身體會到了幕后工作人員的不易。正因為有了這么多幕后工作者默默無聞的付出，才成就了臺前的精彩。我告訴自己，要珍惜自己每次演出的機會，因為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舞臺上的你背負了很多人的期望，那是一種不需要登臺謝幕的小成就、不需要你記住我名字的小欣慰。”
2023年首屆海南島國際音樂節剛剛結束，萬總監已經把下一屆音樂節的準備工作提上了日程。“我們依然會堅持音樂節‘國際化、年輕態、創新型’的創辦理念，更加深化音樂走進城市生活的想法，讓更多人能夠參與到我們海南島國際音樂節的活動中來，真正讓音樂成為海南當地一種有品質的生活方式。”萬捷旎的目光堅定且自信。
開心與不開心，都與鋼琴訴說
萬捷旎一歲的生日禮物是父母送的一架鋼琴。“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是我選擇了鋼琴還是鋼琴選擇了我。”對于鋼琴，萬捷旎曾發出這樣的感慨。
萬捷旎出生于上海，三個月大時就跟隨父母去了德國。從小在古典音樂發源地長大的她，自然浸潤在音樂的氛圍中。雖然從小學琴，但是在萬捷旎看來，自己的童年快樂無比，“我好像每天都在玩。雖然每天也需要練琴，但是父母并沒有逼迫我，我對于彈琴也沒有什么壓力。學校課業也不繁重，還經常組織我們去郊游：爬山，穿越叢林，觀察動植物……”萬捷旎說，自己喜歡一切戶外活動，對大自然有種天然的親近感，“雖然現在沒有太多機會親近大自然，但是我也盡量給自己安排一些戶外活動，例如跑步，讓自己有更多放空的時間。”
小學五年級時，萬捷旎跟隨父母回到上海。她的中文不太好，“惡補中文的那段時間，鋼琴反而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所有的開心與不開心，都與鋼琴訴說。”正是這段時間讓萬捷旎真正走進了鋼琴的世界。父母建議她嘗試走鋼琴專業道路，萬捷旎也愿意一試。就這樣，萬捷旎報考了上海音樂學院附小、附中，15歲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慕尼黑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少年班。
20歲時，萬捷旎作為獨奏家與指揮家祖賓·梅塔、艾森巴赫等合作。23歲時，她已與三十多個國內外交響樂團合作演出。年紀輕輕就能與世界級指揮家合作，對萬捷旎而言，無疑是幸運的。“正是因為與這些大師有過美好的合作經歷，讓我對演奏協奏曲特別有興趣，現在基本上每個月都在與國內外的交響樂團合作。指揮家們對音樂有著各自獨到的理解，對我產生了極大影響，這與獨自在琴房練琴，或者從鋼琴家那里學習到的是不一樣的。此外，與樂團和指揮的多年合作經歷，也培養了我的聆聽和配合意識。音樂是一種語言，與樂團合作時，這種流淌在彼此間的默契，是人與人之間的心靈感應。”
萬捷旎與祖賓·梅塔執棒的上海交響樂團合作
萬捷旎與艾森巴赫及世界首席樂團巡演
萬捷旎最忙碌的一年是2021年，頻繁演出、更換城市，有時候醒來要先想想自己在哪里。但萬捷旎對每座城市都充滿好感，“雖然時間短暫，但有時候我會通過跑步來感受城市的風土人情。人在旅途，有機會接觸到不同的文化，人也變得更加包容，對于音樂也形成了獨屬自己的理解，就像行走、奔跑，一切似乎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對于鋼琴，萬捷旎也與之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2021年，萬捷旎的先鋒跨界藝術之旅“15°——萬捷旎的鋼琴與數字印象”在全國開啟巡演。這場音樂會突破了傳統古典樂的表演方式，與現代數字媒體藝術同構，將藝術家演繹的情感訴說可視化。
“我一直都很喜歡中國的傳統文化，希望能將中國傳統文化與我擅長的古典音樂相結合，同濟大學設計創意學院的范圣璽教授對中國的節氣也很有研究，在這種契機之下我們一起策劃了這次音樂與自然相融合的演出，將音樂可視化。演奏會取名15°，是因為音律中的15度包含了二十四個音符，而在二十四節氣中，太陽運動軌跡以每15°為一個節氣。本次音樂會呈現的15首曲目都是我精心挑選的，以自然季節為題，按歲月編排組織，每一個章節中都有中西作曲家對于不同季節的詮釋，包括肖邦、格里格、德彪西、李斯特、譚盾、丁善德等中外作曲家的經典樂曲。能把西方經典名曲與中國傳統文化結合起來，讓觀眾感受到中西文化的交流。我覺得非常有意思，也很有意義。”
每位鋼琴家的光鮮背后，都是無休止的枯燥練習，萬捷旎也不例外。在她看來，當你練習得足夠多的時候，音樂背后的故事、情感自然會躍然指尖，可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只要你對音樂足夠用心，它就一定會與你產生共鳴。”萬捷旎說。
鋼琴家滑雪，偶爾冒險一下
“作為一名鋼琴演奏者，從小到大，一切可能傷到手指的運動，都被嚴令禁止。”萬捷旎吐了一下舌頭，調皮地繼續說道，“我從小就對滑雪有著深深的向往，但青春期總有相似的叛逆，不禁不為、愈禁愈為，我想滑雪的念頭一直存在，無限渴望。直到兩年前，我才第一次有機會學習滑雪。”
萬捷旎的教練聽說她是一名鋼琴家之后，無比緊張。“教練全程不放開我的手，直到我跟他說，‘好了，我想要自己滑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從高處滑下，那種一氣呵成的暢快感，仿佛回到了舞臺中央，彈奏了一首流暢的鋼琴曲，是一種突破限制、掌控自己人生的暢快。”萬捷旎對滑雪的奇妙體驗津津樂道，“在滑行時，需要用心去感受你身體的每一處細微變化與狀態，才能保持平衡。”
第二天，萬捷旎迫不及待地又開始了滑雪體驗。“當我從雪道上滑下時，我想起了一句話：‘迷戀雪上滑行，它無聲無息，快得如同飛鳥俯沖。’休息時，我看著眼前的積雪，忍不住用手指在雪上輕點，就像在彈一架由冰雪造就的鋼琴。”這也帶給萬捷旎更新奇的體驗，“也許冰雪并非無聲無息，只要用心，你就能聽到它所奏的樂曲。”萬捷旎從不掩飾對滑雪的熱愛，“我喜歡冒險，喜歡挑戰。如果有時間，演出之余一定會再去滑雪。”
從鋼琴家到藝術總監，從彈琴到滑雪，風華正茂的萬捷旎用匠心與初心，還有一份敢于嘗試的勇氣，描繪著屬于她的青春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