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最初讓她干嘔的氣味，現在已經聞不出來了

“可能習慣了，鼻子沒那么靈敏了，現在鼻子已經聞不出什么臭味了……”

“咣當”一聲，十幾斤重的糞井井蓋被李萌用力鉤到一旁，一股刺鼻的臭味立刻躥了出來。然而這股最初讓李萌忍不住干嘔的氣味，現在她已經習慣了，聞不出臭了。

從小在北京胡同里長大，2011年從部隊退役后，當時年僅22歲的李萌來到北京市東城區環衛中心時傳祥所。“抽糞”這個活兒，她一干就是十三年。

01

一聽干環衛，全家都“炸”了

早晨六點半前，李萌準時登車干活，早飯也只能在抽糞車里抽空“解決”。

到達作業點下車后，抽拉井蓋、抱下糞管、控管“打漂”（通過晃動管子、調整位置，抽出糞井里漂浮的穢物）、收管歸位……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甚至沒有一滴糞水落在地上。這是十三年來，李萌早已熟練掌握的操作技法。

作為東城區環衛中心時傳祥所三八女子抽糞班班長，李萌和班上7名員工要負責東城區南片100多個糞井的糞便抽運工作。

2011年剛來環衛面試時，李萌和很多人一樣，以為干環衛就是“掃大街”。直到被錄取，她才了解到，原來環衛分為四個工種：道路清掃、公廁保潔、清理小廣告、糞便抽運。

李萌被分配到了時傳祥所三八女子抽糞班。“當時的班長特別高興，說三八班已經有十幾年沒來過20多歲的女孩。”

可一回到家，家人卻“炸”了！除了父親支持，其他人一聽都覺得“跌面兒”。“我媽說，干不了多久你就得后悔。”

李萌的性子里有一股“倔勁”，別人越不看好，她越是要做成。18歲那年，李萌當了兵，在部隊時，跑3公里，站軍姿6個小時，她總要跟自己較勁，絕不能輕易倒下。

△在部隊時的李萌

退伍了干環衛，李萌要證明自己不僅能干下去，還能干好。“我一開始是跟管子較勁。”管子不加壓時就有二三十斤重，伸到井里加壓后能有上百斤，作業時如果沒有踩穩，很容易把人帶到糞井里。

雖然開始有師父帶著，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最初，李萌不知道怎么用巧勁，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衣服上也總是蹭到糞便。

憑借著一股“倔勁”和摸索勁，兩個月后，李萌的活兒越干越好，衣服也是干干凈凈的。師父說，這就算出師了。

02

大家口中的“丫頭”“萌萌”

沒想到，跟管子較完勁，還得跟流言蜚語較勁。李萌注意到，自己干活時，總會有人圍觀。有媽媽帶著孩子路過，跟孩子說：“不好好學習，以后就得來抽大糞！”

有時遇到一些不友善的言語，她也會據理力爭。“我覺得沒有什么不自信的，我們就應該自信，要讓大家都抬起頭穿這身環衛服。”

不過，李萌還是收獲了很多溫暖。天熱了，會有人給她遞瓶水。一次下雨天，李萌淋著雨抽糞，一位路過的阿姨主動過來為她打傘，讓她感動不已。

附近居民需要幫忙時，李萌也會在干活之余搭把手，幫著修管線、搬東西；遇到居民曬在糞井旁的被子，她也會細心地先折起來……她也慢慢成了大家口中的“丫頭”“萌萌”。

03

“平凡工作干出彩，這才叫體面”

在時傳祥所門口，有句醒目的話：“寧愿一人臟，換來萬家凈。”這也是三八女子抽糞班一直傳承的“時傳祥精神”。

剛來三八女子抽糞班時，老班長帶著李萌去時傳祥紀念館參觀。在那里，李萌很受觸動，她覺得能來時傳祥生前所在的單位工作，是個光榮的事。

“大家都想‘體面’，那平凡的工作誰干??！能把平凡的工作干出彩，讓自己的職業更有自信、有活力，這才叫‘體面’。”

在工作實踐中，李萌也注意總結經驗，努力把活兒干出彩。井里的糞冬天往下沉，夏天往上浮，所以夏天必須抽得勤一點；早晨先去大路上干完活，9點之后糞車再進狹窄的胡同，不影響居民上學上班；有人第二天要曬被子，就盡量躲開那個時間段去抽糞……

活干得漂亮，人也要活得精神、自信。每天出車前，李萌會對著鏡子扎好頭發，涂個口紅。她說，新時代的環衛人應該是自信、有活力的，要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投入到工作中。

04

“我在認真工作，覺得很快樂”

為大伙服務的成就感和日常溫馨的互動，都讓李萌找到了很多樂趣，她也深深愛上了這份職業。“人有了熱愛，就會甘心多干一點點。”

李萌也獲得了很多榮譽：2018年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章，2022年成為黨的二十大代表……今年總臺龍年春晚，李萌作為“最美退役軍人”代表亮相。穿著環衛服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她，感覺無比自豪。

近幾年，李萌也切實感受到了新變化。環衛的配套設施更新，大大解放了人力，還有更多年輕環衛人加入，帶來了新的思維和工作方式。胡同里的公廁翻新了，有些還配上了坐便器、Wi-Fi等。公眾的環保意識也在提高，城市的環境衛生正在越變越好。

脫去工作服回到家里，李萌也常帶著女兒在小區里撿垃圾，教她學會愛護環境?，F在，8歲的女兒會驕傲地說自己是“環衛小天使”，只要看見穿環衛服的人，就會說“這是我媽媽的同事”。

△李萌一家。

回顧過去的十三年職業生涯，李萌最大的感受是自己沒白干。“我在認真工作，認真生活，我覺得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