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浩,創作歌手、音樂制作人。2013年9月正式出道,已發行6張創作專輯,入圍9次金曲獎,并獲得內地首位金曲最佳新人獎,是第一位同時登上臺北小巨蛋和香港紅磡的內地歌手。主要作品《模特》《李白》《喜劇之王》《年少有為》等。2021年1月,加盟綜藝《青春有你3》,擔任音樂導師。
男團選秀綜藝節目《青春有你3》的賽程已進行到如火如荼的階段,音樂人李榮浩是這個節目的嘉賓導師之一,專門負責“Vocal”(聲樂)部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做男團選秀節目的導師。
《環球人物》記者見到李榮浩的這一天,他一直忙于節目中學員培訓部分的錄制。開始采訪時,已經是晚上9點。李榮浩穿著一身休閑裝走進采訪間。忙了一天,他還沒有吃晚飯,但依然打趣說:“前一段吃太多了,一天吃四五頓。”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李榮浩給記者的感覺卻沒有陌生感,很自然地就開始聊了起來。
他性格中的幽默、松弛,與作為音樂人的一絲不茍、嚴肅認真,看似毫不沖突地重合在一起。
他怎么定義自己呢?記者很好奇。“我是一個不輕易開始的人,家里也沒有多余的東西。”李榮浩說,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極簡主義”的人,同時“認準一件事,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左圖:在《青春有你3》中,李榮浩擔任音樂導師。右圖:李榮浩的專輯《模特》與《耳朵》。
“不是來做做樣子而已”
從《偶像練習生》到《青春有你》第一季,再到《青春有你3》,李榮浩“認準一件事,就一直堅持”的態度,也貫徹到做男團選秀節目的導師這件事上。
導師授課的環節,每次在節目中也許只能呈現幾分鐘,但李榮浩給學員們指導的時間,幾乎要持續十幾個小時。他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的問題,告訴他們如何正確發聲,如何使用耳返,如何像說話一樣唱歌,甚至連音準、節奏以及拿麥克風的姿勢,都要一點一點調整。“我不是來節目里做做樣子而已的。”李榮浩說,他想真正幫助這些年輕人解決實際的問題。
然而很意外,他在節目里卻成了“幽默擔當”。李榮浩自己也很納悶,“是我長相的問題嗎?”看似散漫隨意的性格或許剛好成為他與學員們有效溝通的一扇門,“我希望他們輕松下來,因為如果我很嚴厲,他們根本聽不見我講什么。”
在這一季的授課中,李榮浩提出希望設置“樂隊課”。“他們早晚要用到樂隊,要用到耳機來唱歌。在5萬人的演唱會現場,你不用耳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伴奏。”很少有導師像他這么操心的。他很認真地和記者說,希望這些年輕學員早點適應與樂隊一起合作的表演形式,這對于一個偶像、一個歌手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課。
作為選秀節目的常駐導師,李榮浩在教師節收到的祝福,比在春節的時候都多。這種樸素的師生關系讓他感到愉快。在之前的節目中,他教導過的很多學員,現在都成為正式出道的藝人,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在李榮浩眼中,他們仍然是“學生”,他不會把他們當作大明星,對待他們的態度也不會改變,看到問題,仍然會指出來。
有一些曾經的學員,現場演出的時候不知道如何跟音響師溝通,求助于李榮浩,他會打一大段文字,讓學員直接給音響師看,以便快速解決問題。
他一直是個“實戰型”的人。怎樣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讓這些初出茅廬的歌手找到入門的途徑,是李榮浩最希望貢獻給這些年輕人的。
這和他之前的經歷不無關系。在“幕后”沉潛的時間里,他幫很多歌手做過專輯,“藝人的時間往往都很寶貴,有時候只能用幾個小時去錄兩三首歌”。為了提高效率,他必須用最直接的一句話讓對方聽懂自己的意思,快速達到要求。
“沒有一天不在做音樂”
年輕時的李榮浩,沒有這樣的良師益友。
作為土生土長的蚌埠人,他的音樂啟蒙并沒有那么早。9歲那年,他偶然看到beyond演唱會的錄像,開始瘋狂迷上了吉他,自此天天聽卡帶,研究指法與和弦,本就不理想的學習成績更是雪上加霜。
父母覺得玩吉他看起來多少有些“不務正業”,于是母親提出一個交換條件:想玩吉他,必須先學一樣正規樂器,這樣以后能進專業劇團。
李榮浩開始學習低音提琴。每周六早上5點爬起來,趕7點開往南京的綠皮火車,再坐1小時公交,10點到老師家學習,下課后再原路返回。同時,他仍偷偷練著吉他。十七八歲,有人找他編寫吉他教材,后來又做了吉他老師,最多時收了上百個學生。
高考,李榮浩經歷了三次。前兩次成績不理想,第三次時,他覺得胸有成竹了。不料高考前兩天,李榮浩接到北京一家唱片公司的電話,說在網上聽到了他的作品,約他6月7日早上9點到北京面談。李榮浩和父母商量,母親已然崩潰,父親卻非常民主,讓他自己決定。
李榮浩選擇要去,于是放棄了高考,一路北上。在唱片公司,對方只說了三句話:“你是李榮浩嗎?”“那個吉他是你彈的嗎?”“挺好的,加油!”
李榮浩只能說句“謝謝老師”,然后給父母買了兩只烤鴨打道回府。烤鴨是大街上買的,沒有包裝,油太多不敢放地上,坐火車的十幾個小時里,只能全程拎著。
回去后,李榮浩和幾個朋友組了樂隊,在各地奔波演出。有一次夜里開車,因為太累,開進了一輛大貨車的車底。
最新一期節目里,一位學員提問,希望老師李榮浩談談那一場車禍的感受。李榮浩打趣,“我的天啊,那事兒你可別感受。”
那一次,他斷了幾根肋骨,其中一根插進了肺里。兩個醫生拿著刀,合力“一二三”,捅進胸口來放積血。沒有麻醉,他能清楚地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身上來回戳,戳了六七個洞,再往里插管子,血一下涌出,桶就滿了。
2004年,李榮浩出院。經歷過生死,他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光是彈吉他,表達得沒那么直接”。他決定開始寫歌,帶著吉他、行李箱和1800塊錢,孤身一人來北京闖蕩。
摸爬滾打了許多年,李榮浩開始在圈內嶄露頭角,給趙薇、陳坤制作專輯,為王心凌寫了《熱愛》、為張信哲寫了《牡丹憂》、為古巨基寫了《怪物》、為薛之謙寫了《丑八怪》……2012年,陳坤出版《突然就走到了西藏》,書中提及李榮浩:“我認為他是個音樂天才,我相信他天生是個歌手,我相信他的聲音是真正可以影響一代人的。”
此時,距離李榮浩成名,還有兩年半。
2013年,他發布第一張專輯《模特》,其中的《模特》與《李白》,如今已是膾炙人口的金曲。專輯封面上,28歲的李榮浩隨意穿了件7年前買的白襯衣,下巴上的胡茬都沒刮干凈。
一年后,李榮浩憑借這張專輯,得到第二十五屆臺灣金曲獎的5項提名,最終斬獲“最佳新人獎”。同一年,他趁熱打鐵,發布第二張專輯《李榮浩》。陳奕迅說,他把專輯聽了很多遍;王菲也在微博上力薦其中的歌曲《作曲家》。
2015年,李榮浩參加《我是歌手》第三季,踢館失敗,卻走入大眾視野。此后,接連不斷的熱門單曲問世。他曾在北京到上海的高鐵上,用5個小時寫了兩首歌,一首是《慢慢喜歡你》,給了莫文蔚,成為她的又一首金曲;一首是《年少有為》,給了自己,成為被無數短視頻采用的BGM。
“19歲之后直到今天,此時此刻為止,我每天都在做跟音樂有關的事,沒做過別的事。”李榮浩說。
上圖:李榮浩家中的錄音室。下圖:李榮浩的獎杯。
十年的變與不變
李榮浩曾在微博上自嘲:“自打我出道以來,拯救了多少長相平平的男士,但凡長得不怎么樣的全說像我,而且還玩命 我,另外還有一部分的狗和極個別的貓,小弟我是不是可以堪稱丑界救星。”
這是他特有的語氣,漫不經心,自嘲自黑。他是《鄉村愛情》的忠實粉絲,對這部大型連續劇愛得深沉、追得熱烈;網上有段子說他“給古巨基寫了《怪物》,給薛之謙寫了《丑八怪》,給自己寫了《模特》”,他回應稱“我不是一個心機boy”;最近,一位大學生物老師在課堂上講起“異嗜性抗原”,PPT配圖是李榮浩和一只與他撞臉的狗,他再次自嘲:“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對生物界有所貢獻。”
這個特點,讓他在這個網絡時代圈粉無數。
也是在這個時代,華語音樂開始了天翻地覆的變革。實體專輯到數字音樂的轉變、便利的錄歌和發行渠道,似乎降低了音樂制作的門檻。音樂變得更加“速食”,一首四五分鐘的歌曲,人們已沒有耐心聽完,幾十秒、十幾秒的“神曲”,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網絡平臺。
李榮浩也身處在這股浪潮之中。音樂被切割得更為碎片化,但他仍然覺得,一張專輯是一個完整的作品,是要有故事性和連續性的。“如果第一首歌特別靜,與第二首歌的間隔可能就要多幾秒。這個間隔,要停幾秒還是零點幾秒,都要算清楚,不然感覺就不對。”李榮浩說,“也許十萬人里只有一兩個人能聽出這個差別,但我就是那一兩個人,就要堅持做這個。”
對音樂制作的較真,讓平常嘻嘻哈哈的他,瞬間變身“偏執狂”。做第一張專輯《模特》,他和鼓手為了重新修改一段錄音,坐飛機在北京和香港之間打了一個來回,原因不過是覺得用錯了镲片;做第五張專輯《耳朵》,為了還原上世紀80年代的音色,他在歐美網店上淘了一堆合成器、模塊,都是當時的老古董,因為電子軟件做出的東西,“假得干凈到不行”。
如今,李榮浩也慢慢接受了這個越來越快速的創作環境。“門檻越來越低,每年有幾萬張專輯出來。但這個趨勢也許是好事,競爭越激烈,那些被喜歡和接受的、可以影響到大眾的音樂人越會留下來。”
他的創作理念也在變化。10年前,他覺得借助好的音樂設備才會制作出好的音樂,因此拼命攢錢,買最好的樂器、音箱、話筒,“什么都得準備好,恨不得買杯咖啡、換身正式的衣服,才能坐在那兒寫歌”。
現在,李榮浩覺得那些“儀式感”似乎沒那么重要了,也不再依賴設備,好的創作就是猛然間的一種表達,“它可能就像你人生中一次最精彩的告白”。而這樣的瞬間,錯過了,就沒有了,需要抓取的是那一刻的靈感。
“有些歌其實就是在家里,隨便找了把琴,琴弦都是銹的,拿個話筒就直接錄了。當時只想錄個demo(錄音樣帶),可是后來再錄就沒有感覺了,直接用了原來那個版本。”他也不喜歡改歌,第一遍寫出來什么樣,基本就是什么樣,一切順其自然。即便面對最愛的音樂,也沒有了那種“非做不可”的執念,“我不會說音樂是我的全部、我的命,不做音樂,我隨時可以去做別的”。
摒棄了執念,卻沒有打消“認準一件事”的堅持。三四年前,朋友建議李榮浩學游泳,說對肺活量好。他就開始每天游泳,有一年大年三十,和家人吃完飯,還堅持到樓下的游泳館去游泳。
去年,他又開始研究怎么拍MV,自己學剪輯、調色,自己構思劇情,自己去找演員。李榮浩笑著形容這些小堅持是一種“強迫癥”,什么事不輕易開始,只要開始了,就不太會半途而廢。
看著眼前的李榮浩,你會覺得10年之后,他也許還是這樣,像個匠人一般,精心打磨著自己的音樂,至于其他,仍然不會強求。(本刊記者 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