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后，神雕俠侶“歸去來”

流水帶走了光陰的故事，卻銘刻下一代人的青春，他們的，和我們的。

|作者：許曉迪

|編輯：許曄

|編審：凌云

20世紀末，95版《神雕俠侶》在中國內地的風靡程度，今天追劇的年輕人，可能已無法體會。

主題曲《歸去來》傳唱大江南北，音樂細胞最稀薄的人，也會拉長音來一句副歌的“啊↗啊→啊↘”~

哪家小賣部沒有“新神雕俠侶”（當時大家如此稱呼這一版）的周邊，等于自動退出市場經濟的滔滔洪流。

·除了賀卡、貼紙，撲克牌上也印上了小龍女。

學校操場上，總有疑似“隔壁吳老二”般四肢不協調的人，仔細一看，是在研習“左右互搏術”和“黯然銷魂掌”。

對大部分“80后”“90后”來說，《神雕俠侶》翻拍多達十幾部，95版是永遠的“白月光”。

直至現在，當代大學生最鐘愛的“考神”里，古天樂版楊過仍牢牢占據一席之地。95版“神雕”的手機屏保和聊天壁紙更是人手一份，一到考試周，不少人還把微信名改成了“過兒”，祈禱考試門門過。

·古天樂版楊過。

最近，香港電視廣播有限公司（TVB）放出了95版《神雕俠侶·絕密檔案》制作特輯，引發了一波“回憶殺”。

電視劇播出27年后，其中的演員走向不同的人生軌跡：有的活躍臺前，有的隱居幕后，有的銷聲匿跡，有的悄然離世……

流水帶走了光陰的故事，卻銘刻下一代人的青春，他們的，和我們的。

那年，他們還是新人

時間回到1995年。

那個年代，觀眾心中封神的《神雕俠侶》，是1983年劉德華、陳玉蓮主演的版本，首播時創下90%的超高收視率。

·劉德華（右）版楊過和陳玉蓮版小龍女。

10多年后，TVB決定再次翻拍《神雕俠侶》。珠玉在前，頂著巨大的壓力，李添勝接下這個任務。彼時，他已監制了梁朝偉版《鹿鼎記》和張智霖版《射雕英雄傳》，對金庸的了解比別人更多。

由于經費有限，在演員選擇上著實花了一番功夫。最終敲定的兩位主演，古天樂和李若彤，當時都是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那一年，古天樂25歲。

早在15歲時，他便外出打工，當過服務員、搬運工、保安、售貨員。找不到出路的日子里，他加入了古惑仔的隊伍，日夜混跡街頭，22個月的牢獄之刑讓他幡然醒悟。

后來，他和朋友開了一家模特經紀公司，時常帶著旗下藝人到劇組面試工作。十幾位帥哥美女站成一排，老板卻挑中了蹲在墻角的經紀人古天樂。

·年輕時的古天樂。

那幾年，古天樂拍了許多廣告和大牌藝人的MV，張信哲的《愛如潮水》、周慧敏的《戀曲Sha La La》、黎明的《夏日傾情》……人送外號，“伴唱帶小王子”。

但生意還是日漸不景氣。1993年，他的模特經紀公司倒閉，就在破產那天，TVB打來電話，命中注定一般，古天樂成為電視專業訓練班第五期的旁聽生。

1994年，張國榮做客《今夜不設防》，號召圈內關注一個叫古天樂的新人。這話一出，古天樂的命運再度改變，與TVB正式簽約。

第二年，《神雕俠侶》播出。導演曾以這樣一句話形容古天樂與楊過一角的契合度：“性格有些偏激，偏偏又生得至情至性。”

“小龍女”李若彤，比古天樂大4歲，那一年29歲。

1989年，還在做空姐的她，接到一位做副導演的遠房親戚的電話，利用休息的一周時間，拍了人生中第一部戲《浪漫殺手自由人》，扮演王祖賢的同學。

·李若彤（左）和王祖賢。

戲拍完，李若彤又回去做空姐，每日在空中飛來飛去，問乘客要咖啡還是茶。其間又“兼職”了一次，與張學友、黎明合作，出演《妖獸都市》。

她本名李惠嫻，“李若彤”這個藝名，正是《妖獸都市》的監制徐克取的。

1993年，工作壓力加上戀情失意，讓李若彤在心灰意冷下辭職。不當空姐后，她飛赴銀川拍攝林嶺東導演的《火燒紅蓮寺》，開啟專職演員生涯。

兩年后，李添勝看到了李若彤主演的《青春火花》，決定讓她擔綱95版《神雕俠侶》的女主角，為此親自拿了她的照片，讓金庸確認。

在原著中，金庸形容小龍女：“一生愛穿白衣，當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兼之生性清冷，實當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以‘無俗念’三字贈之，可說十分貼切。”

他看過照片，說這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小龍女。

·李若彤版小龍女。

童年經典是這么煉成的

1995年7月，新版《神雕俠侶》在翡翠臺播出，平均收視29點，排在年度第五。和上一個版本相比，成績只能算是平平。

怪只怪，當年的TVB太“卷”了。收視前四名是《刑事偵緝檔案》《O記實錄》《壹號皇庭4》《天降奇緣》，每部都是經典。

現在看來，95版《神雕俠侶》的布景、服飾、化妝、道具都很粗糙，令其成為經典的原因，是把有限的資金花在了刀刃上：一、尊重原著；二、用心選角。

這一點，不管后來者如何花重金打磨，如何拍攝九寨溝實景，又如何建構特效，也難以望其項背。

在開拍前，作為監制的李添勝就召開了全體制作會議，解釋和統一人物的性格。演員坐在一起，圍讀劇本，討論劇情。

古天樂和李若彤都缺乏演古裝劇的經驗，為了讓他們充分掌握古裝手勢和身段，劇組特意安排專人，指導他們練習中國舞。

在特輯中，演員們對自己飾演的人物都做了一番解讀。

李若彤說：“要一個男孩等一個女孩16年，是很困難的事情，尤其在現在這個社會，能等16個月已經很好了。”

她說最難忘的一場戲，是楊過、小龍女在重陽宮重遇，一個斷了左臂，一個身受重傷，卻決定在此刻結成夫婦。“整個人都崩潰了，又開心又不想接受，那個心情很復雜。”

古天樂印象最深的一場戲，是16年后楊過重回絕情谷，卻沒等到小龍女，跳崖陪她而去，沒想到在谷底二人重逢。

“那時候真的很感動，感動到鼻涕都飛出來了。”

飾演郭襄的李綺紅，前一年剛剛在“香港小姐”比賽中奪得季軍。決賽現場，她以“坐牢”“豬欄”“脫衣”“雀斑”幾個關鍵詞即興編的小故事，逗笑了一票評委和觀眾。

當年即與TVB簽約，第一部戲《阿sir早晨》與黎明合作，出演女主角方同心。

李綺紅說，自己和郭襄的相似點是：“我們兩個都古靈精怪。”她如此解釋郭襄的矛盾：“一方面很喜歡這個大哥哥，另一方面也希望楊過和小龍女團聚。所以我覺得郭襄很可愛，她對楊過的感情好微妙。”

飾演程英的張可頤，19歲考入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放暑假回港時被星探發現，在徐克導演的《英雄本色3夕陽之歌》中，出演“小馬哥”周潤發的表妹。

此后，她組過女團，做過服裝設計，考過期貨交易牌照，直到1994年，與李綺紅同一年參選港姐，拿下“最具演藝潛質獎”，簽約TVB。

張可頤形容程英，“外剛內柔、處事冷靜”。她和表妹陸無雙都傾心楊過，但相對陸無雙的活潑主動，“程英對感情比較含蓄被動，需要用很多眼神和內心來表達”。

飾演陸無雙的簡佩筠，早年擔任廣告模特兒出道，后被TVB發掘，拍攝電視劇。她將陸無雙、楊過這對“歡喜冤家”，與李莫愁、陸展元這對“怨侶”加以對比：

不論戲份多少，每個人對角色的理解，都極為走心。

打開了不同的人生副本

27年過去，劇中的演員們開啟了不同的人生。

1999年，古天樂憑借《刑事偵緝檔案IV》中的徐飛一角，拿下TVB視帝；2001年，又憑借《尋秦記》的項少龍一角，再次捧走視帝。

此時，“白古”已成“黑古”。

·古天樂（右）出演《尋秦記》。

《尋秦記》后，古天樂開始主攻電影市場，質量卻參差不齊。直到2014年，爾冬升拿出古天樂捐建學校的統計表。大家笑稱，他直播帶貨、接拍爛片，不過是因為“又要建學校了”。

2018年，出道25年、拍了100多部影片的古天樂，終于憑借《殺破狼·貪狼》，拿下職業生涯的第一座影帝獎杯。從“不會演戲的古仔”到“實力派影帝”，從“爛片之王”到“古校長”，他以自己的方式，成為香港電影“末法時代”的中流砥柱。

“小龍女”之后，李若彤還塑造了不少角色。

《大內密探零零發》里的琴操↓↓

97版《天龍八部》的王語嫣↓↓

《楊門女將》里的楊八妹↓↓

1998年，李若彤與年長10歲的商人郭應泉交往。

在《好好過》一書中，她如此描述為男友失去自我的狀態：“他不希望我拍戲，我就停掉工作，一度從所有人眼前消失；他不喜歡我涂顏色鮮艷的指甲油，我就干脆不涂；他希望我能穿得成熟一些，我就果斷放棄了自己喜歡的打扮；他希望我與一些朋友不再聯系，我就應允了這一請求。”

如此10年，這段感情以分手告終。李若彤陷入低谷，再加上父親的離世，她患上抑郁癥，吃了兩年半的藥。

2013年，李若彤在飛機上偶遇周潤發，對方一句話點醒了她：人怎么可以不工作。這幾年，在小紅書、抖音、B站，都能看到李若彤認真營業，教大家健身、美容。

程英之后，張可頤迎來了自己第一個經典角色——1998年《難兄難弟》中的“粵語片影后”陳寶珠。她與蔡少芬、陳慧珊、佘詩曼等人一起，締造了“TVB六大花旦”時期的輝煌。

2003年，憑借《九五至尊》呂四娘一角，張可頤摘得TVB視后；一年后，《金枝欲孽》火遍大江南北，她飾演的安茜，從隱忍智慧到黑化復仇，讓人印象深刻。

·張可頤在《金枝欲孽》中飾演安茜。

被贊“最美郭襄”的李綺紅，也作品不斷。

《絕代雙驕》里刁蠻潑辣的“小辣椒”張菁↓↓

《楊門女將》里驍勇善戰的楊排風↓↓

然而，她和張可頤都在巔峰時期因病引退，再度歸來，娛樂圈已物是人非。

2004年，李綺紅結婚生子，將家安在加拿大的高山上，遠離喧囂。2013年，43歲的李綺紅在《北京遇上西雅圖》中客串唐醫生一角。拍完戲，她就去報考了護士專業，兩年后順利拿到資格證，成為一名兒童精神科護士。

張可頤則至今單身。離開TVB后，她北上發展，在《北上廣不相信眼淚》中飾演葉昭君。

飾演“老頑童”周伯通的黎耀祥，曾在TVB三封視帝，如今在廣東中山買房置業。閑暇之余，做起旅游博主，分享自己在內地生活的點滴。

·黎耀祥飾演“老頑童”。

·黎耀祥天安門廣場。

飾演何沅君的張延，在TVB時曾與黃霑搭檔主持節目《江山如此多嬌》。后來，她成為《粉紅女郎》里的“男人婆”。

·張延飾演何沅君。

·張延在《粉紅女郎》中飾演“男人婆”。

還有一些演員，“一燈大師”黎漢持、“瀟湘子”關菁、“鹿清篤”羅君左、“柯鎮惡”江毅……永遠地告別了銀屏。

2018年，金庸先生去世。在他走后的3年里，每一部新的翻拍劇，都沒逃脫口碑崩裂的命運。

2018年《新笑傲江湖》，豆瓣2.5分；

2019年《倚天屠龍記》，豆瓣5.8分

2021年《天龍八部》，豆瓣3.5分。

2020年《鹿鼎記》，豆瓣3.2分。

在這些天雷滾滾的暴擊后，人們愈發懷念看95版《神雕俠侶》時的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