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娟
一艘游輪行駛在尼羅河上,船上有對新婚夫婦正在度蜜月。
新娘年輕貌美,剛剛繼承巨額財產;新郎高大帥氣,幾周前還是新娘好友的未婚夫——這位好友也在船上。
剛開始歌舞升平,不久后新娘離奇被殺,接二連三有人死去……
最近,經典偵探故事《尼羅河上的慘案》又一次被搬上大銀幕,在國內上映。
金錢、美女、三角戀、謀殺、推理……電影集齊了堪稱“流量密碼”的各種元素,卻沒那么好看,豆瓣評分6.0。
而1978年版和2004年版,在豆瓣的評分分別是8.5分和8.4分。
有影迷看完新版后吐槽說:“這是一場電影院里的慘案。”
同樣傷心的原著粉則自我安慰:有“阿加莎·克里斯蒂”這個名字就夠了。
不管是影迷還是原著粉,公認的是——“推理女王”阿加莎,才是YYDS!
“推理女王”
阿加莎是世界推理小說三大宗師之一。
她一生寫了80本推理小說,被譯成103種文字,暢銷世界各地?!都~約人》稱,除了《圣經》,論小說發行量,她僅次于莎士比亞。
讀她書的人,有平民百姓,也有王室貴族。法國總統戴高樂自稱迷戀她的小說,英國瑪麗王后也是她的忠實粉絲。
阿加莎不僅“簡歷”亮眼,人生也很傳奇。
她1890年出生于英國,11歲喪父,后被母親帶到巴黎求學,主修鋼琴演奏和聲樂,夢想“成為一名杰出的歌劇演員”,結果因表演恐懼癥,不得不放棄。
24歲那年,在拒絕了一連串條件優越的求婚者后,她嫁給了身無分文的飛行員阿奇。一戰爆發,阿奇上了戰場,阿加莎則到醫院藥房工作,閑時便窩在家里讀書、寫作。
阿加莎真正開始寫推理小說,源于一次賭氣。
有一天,她對姐姐說想寫一個推理故事,姐姐回她:“別做夢了,你不可能寫出如此復雜的故事結構。”
阿加莎不服輸,寫下《斯泰爾斯莊園奇案》,經過6次退稿,于1920年發表。正是在這部處女作里,與福爾摩斯齊名的大偵探波洛第一次登場。
后來,阿奇退伍從商,事業剛起步,為緩解家庭經濟壓力,阿加莎繼續寫小說。
1926年,她完成第六部小說《羅杰疑案》,講述英國小村莊里一個富有的寡婦意外自殺后引發的一系列故事,偵探依然是波洛。
在這部小說里,她以第一人稱寫作,讀者被誘導代入敘述者視角,先入為主地排除了“我是兇手”的可能。隨著案件全貌慢慢被揭露,其他嫌疑人被逐一排除,最終證明“真兇正是敘述者”。
這種“敘述性詭計”,被譽為本格派的開山鼻祖,后被廣泛用于推理小說。也因為此,阿加莎一夜爆紅,成為家喻戶曉的推理作家。
然而,文壇得意,情場失意。這一年,丈夫阿奇為了另一個女人絕情離開。傷心之余,阿加莎直接將自己筆下的故事搬到現實——
那是1926年12月3日,她駕車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清晨,車被發現懸在采石場的懸崖邊上,梳妝盒、駕照、皮大衣也留在那里,阿加莎人不見了!
這起失蹤事件轟動英國,各大報紛紛以大篇幅披露事態進展,掀起“全民尋找阿加莎”的狂潮……
12天大規模搜尋后,阿加莎被找到。原來,她化名棲身于約克郡哈羅蓋特的水療院。
這段婚姻最終結束。
為了療愈傷痛,阿加莎到中東旅行,其間遇見比自己小14歲的考古學家馬克斯·馬洛維安。兩人婚后相互扶持,相親相愛46年,直到1976年阿加莎離世。
既是波洛,又是馬普爾
阿加莎的筆下,有最著名的兩個人物:大偵探波洛和馬普爾小姐。
尤其是波洛,一些中國觀眾至今還記得,1979年國內上映的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里,配音演員畢克的那句“哦,我的老伙計”。
新版《尼羅河上的慘案》中,被觀眾吐槽的一個點就集中在波洛身上。
波洛會在船艙里與兇手持槍對峙,會在犯錯時情緒失控。連他那標志性的胡子,也加了感情戲:一戰中,他臉部受傷,當時的女友讓他蓄起胡子遮住傷疤;結尾處,他大概又陷入了愛情,刮掉胡子,重新開始。
“加戲”后的波洛,雖然更多面、更立體,卻不太像阿加莎筆下的波洛。
波洛第一次出場時,阿加莎這樣寫道:
波洛的這個形象,是有原型的。
當時,一戰剛結束不久,很多比利時難民流亡到英國,有一輛搭載難民的巴士正好停在阿加莎家門口。他們下車時,阿加莎看到人群中有個人,身高只有一米六,衣服一塵不染,看起來高傲又偏執。
“寫一個難民身份的偵探又如何?”她把這個人寫進小說里,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比利時偵探此后又80多次出現在自己的小說中,不斷地被搬上銀幕、熒屏和舞臺。
1975年,在《帷幕》中辦完最后一案,波洛溘然長逝。不久,《紐約時報》在頭版為波洛發表訃告——他成為第一個在《紐約時報》上發表訃告的虛構人物。
“波洛的魅力在于,他是一位具有生活氣的智者,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也不是猥瑣低賤的,而是心存善念、恪守原則,但不會掛在嘴邊標榜的務實主義者。”有偵探迷總結說,波洛可能更接近真實的智者形象,像一個詼諧幽默的鄰家大叔,福爾摩斯則像一位高大俊朗的情人。
與波洛海陸空“流竄破案”不同,馬普爾小姐是個一直生活在鄉村的老太太。
她第一次出場是在《寓所迷案》中,60多歲,沒人知道她的過去,她也從不談論;親戚貌似很多,但總是孤身一人;愛聊八卦,好管閑事,喜歡織毛衣和園藝;看起來普通,但辦起案來明察秋毫,推理能力驚人,對人性理解得非常透徹。
阿加莎的身上,既有波洛冒險的一面,又有馬普爾保守的一面。
100多年前的她,一位女性,環游世界——《尼羅河上的慘案》是在埃及完成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是在土耳其寫的;飛行技術并不成熟時,她就坐過飛機,也是歷史上有記載的第一位站立沖浪的女性;她的打扮也引領過潮流……
但骨子里,她又是個守著舊時代禮法的人,對現代社會的輕浮、自私充滿警惕,情愿和馬普爾小姐一起住進伯特倫旅館。在休息大廳里,爐火燃燒著,桌上有茶水、加了黃油的熱松餅——她永遠是那位熱衷于下午茶的英國老太太。
久盛不衰的魅力
無論改編形式是電影、舞臺劇,還是動畫、電子游戲,這些年來,阿加莎從未失去她的人氣。在講究“IP”的時代,她的作品成了英國最大文學IP之一。
那么,她何以俘獲不同時代讀者的心?
阿加莎的偵探小說,是獨特的,被稱為“阿加莎·克里斯蒂式謀殺”。
她筆下的謀殺,常用毒殺,《五只小豬》里用過毒芹、《死亡約會》里用過洋地黃,《赫爾克里的豐功偉績》用過顛茄……《藥學期刊》曾刊發評論說其小說“非常真實準確”。
這跟她的經歷相關。她在醫院藥房擔任藥劑師時,積累了大量專業知識。
她破案的方式,是古典本格推理,而不是犯罪現場調查。波洛或者馬普爾小姐,最拿手的是和每個嫌疑人對話,從不在場證明、動機、人物性格,去判斷謀殺因子的強烈與否。
她有一句名言:當你排除一切可能的因素之后,剩下的答案不管看起來多么不可思議,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阿加莎的偵探小說,是有開創性的,且難以超越。
比如,“暴風雪山莊模式”設定。這一模式,是將一群受害者集中到與外界隔絕的固定場景中,然后發生連環謀殺,乃至“無人生還”。
這并非阿加莎首創,但經由其《無人生還》完善并發揚光大。時至今日,這種設定還經常被“借用”。
阿加莎的偵探小說,寫推理更寫人性、人心。
無可否認,不少人是被阿加莎筆下精彩的案件吸引,但更打動人心還是生活的真相,是關系、情感與人心。
《東方快車謀殺案》中,當波洛得知死者是一個當年拿到贖金后依然對一個3歲女孩撕票的綁架犯,而車廂里的12個人都參與了謀殺,他決定為眾人提供兩個版本的真相,這表露的正是這個大偵探的惻隱之心。“這個車上沒有殺人犯,只有等待重生的靈魂。”
此外,阿加莎的偵探小說,讀起來有一種松弛感。
她是講故事的高手,領著讀者逃離沉重現實,跟波洛旅行兼探案,聽馬普爾小姐的小幽默和小刻薄。
作家王安憶曾在《自選集》里表達對阿加莎的喜愛,她認為阿加莎的故事要素都很簡單,動機都基于通常人性,絕不會有現代犯罪的畸形心理,“很像一種成人的童話”。
而這,或許就是阿加莎長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放下先入為主的謎題期待,不論再過多少年,在某個時刻捧起她的小說時,總會跟著波洛或者馬普爾小姐收獲一段精彩的冒險,過程中不會讓人產生恐懼,反而會像旅行一樣愉悅。這大概也正是阿加莎寫小說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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